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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情”

那天,樓下新搬來一個住戶。

他有點駝背,留著兩撇黑胡子,眼睛後的目光十分和善。

他總是沉默寡言的,整天蓬頭垢發,像個乞丐,看上去才二十多歲,我真不敢相信他二十多歲就會頹廢成這副模樣。

我不知道他這麽窮,是怎麽買到房子的,但他整天都呆在房子裏,從沒見他出去過。

左鄰右舍的小孩們總是叫他“好事情”,我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叫,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所以也跟著他們叫他“好事情”

可是他沒有一次和我說話的,每次我叫他“好事情”的時候,他總是無視我,無論我怎麽叫,他都當我是空氣一般,他對所有人都這樣。

這使我對他開始有一種莫名的偏見,認為他總是輕視他人,自以為是。

一天,我正要出去,透過他房子的窗子,看到他把房子弄得一團糟,原本光滑潔白的大理石地板變得跟水泥地板有得一拼,簡易而破舊的椅子似乎隨時都會散架,搖搖欲墜的吊燈毫無生氣地掛在天花板上,使人感到心煩。

他在房子裏衣衫不整地跑來跑去,手裏不時拿著普通而奇怪的東西,使人聯想到巫師。

我敲了敲門,誰知他毫無反應,似乎是故意在和我作對。

我又敲了幾下,他還是沒理我,看了看他那敞開的窗戶,幹脆將窗戶開得大大的,從窗戶裏翻了進去,一屁股坐在千倉百孔的綠沙發上。

一進屋,我就聞到一股嗆鼻的味道,就像用火燒塑膠的怪味。但還是將客廳的全貌盡收眼底了,客廳的一頭擺放著一張黑色的桌子,上面盛放著各種怪異的器具、量杯,還有一些類似于鐵和鉛的一塊一塊的東西。

他跑到桌子面前,用夾子夾著一塊黑色的長條型固體物質,放在一簇火苗上。

那塊固體物質看似堅硬,誰知在一小簇火苗的溫度下,就化作了一滴一滴的不明黑色液體。他急忙騰出另一隻手來,拿了一個量杯,將隻剩半截的固體物質放得高高的,離開火的威脅,那些黑色液體滴落在燒杯上,立刻又變成了淺黑色固體。

他還是沒註意到我,當時,不知道是被屋裏的味道嗆的,還是故意的,我咳嗽了幾聲。

他回過頭來,望著我,同時不小心打翻了一些盛著不知名液體的量杯。

他又猛地回過頭去,望著一塌糊塗的桌子,馬上把那些打翻的量杯都扶了起來,不知名液體也沒有流盡,還剩那少得可憐的一兩滴。

他回過頭來滿臉怒氣地望著我,嘴裏不時嘟噥著什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說。

他臉上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面無表情地對我說:

“我可以把這個給你,但前提是你以後永遠不能來這裏打擾我。”說著,他遞給我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你……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我沒好氣地說。

他把手上的石頭收了回去,冷冷地說:“你可以留在這裏,但,什麽東西也不準碰!”說著,他走回桌子邊,繼續燒著東西。

忽然,他好像不小心被燒著了,觸電一般縮會手指,像牛似的低吼著去吹。

有時候他不停地融化著什麽;有時候他在破本子上記下一些奇怪的字型,那些字我一個也不認識;有時候他又像木頭一般站立在窗戶邊,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有時候他忽然跑來跑去,彎下腰來在客廳裏的沙發下、桌子下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麽東西。

他的眼鏡片在光線的照耀下,不時地發出寒光,使人望而生畏,就像一個冷酷無情的殺手,但他和善的目光破壞了這種氣質。

“巫師?”我在心裏暗暗地說。

“你在幹什麽?”我按耐不住內心的疑問,情不自禁地說。

他好像被嚇了一下,回過頭來說:“啊,你怎麽來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他居然入迷到了這個地步。

還未等我解釋,他繞了繞頭,回想起來,恍然大悟地說:“喔!我記起來了……好好坐著,別動啊。”隨後他又馬上默不作聲了。

我坐了很長時間,看他不停地煉化固體物質,又不停地轉化液態物質,之後把轉化出來的東西放在一個不知名的東西上,然後把轉化出來的東西砸成了粉末。

他把粉末放在量杯裏,然後又放了點鹽似的東西,又從另一個量杯裏倒了點東西出來。

杯子裏立刻“噝噝”地響了起來,隨後冒出一股煙,嗆得我一個勁地咳嗽。他卻頗為欣然地說:

“怎麽樣?挺難聞的吧?”

“廢話,你又不是聞不到!”

“這太好了!好極了!”

“既然難聞,又有什麽好的?”

“啊,不見得……”他語無倫次地說。

“小家伙,看你挺乖,把這個給你吧!”說著,把原先那塊不起眼的石頭遞給我。

我接過石頭:“你不是又想讓我不來吧?這塊石頭有什麽用?”

“隻要你別打擾我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這塊石頭有什麽用!”他聳了聳肩,無奈的說。

又坐了很長時間,直到夕陽西下,火苗對應出他長長的影子為止,我才回家。

又過了幾天,媽媽和左鄰右舍的朋友們一起去喝茶。我和“好事情”(那個巫師似的人)也去了。

他在一旁一動不動,什麽東西也不吃,就在那呆呆地坐著,一聲不吭。

我用手肘碰了碰他,他沒應,仿佛靈魂出竅了。

我無奈,隻好和其他人聊天,隨後一起看飯店裏的電視。

我們一起邊吃邊聊邊看電視,舒適極了!

電視裏正在放一個外國電影,講的是一個勇士和隱者的故事。

放這個電影的時候,“好事情”似乎有些不安,他一會兒摘下眼鏡,一會兒又戴上;兩隻手不停地來回亂動,摸臉、擦額頭,似乎是滿頭大汗的樣子。

電影放完了,他猛地站了起來,來回走著,激動地擺著手勢。

“太棒了!記下來!對!應該記下來!好極了……”

他在哭!眼淚順著兩頰往下淌。

他笨手笨腳地走來走去,磕磕絆絆的,樣子很可笑,也很可憐……

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然站立在餐廳中間,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大講特講起來,其中有一句話反復地說:

“不能讓別人牽著鼻子走,是的!是的!”

突然,他的話停下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訕訕地笑著。

客廳裏的所有人都笑了,大家善意地哄笑著。這家伙……

我忽然覺得“好事情”很讓人吃驚,也很可憐。

第二天,他狼狽地和昨天參加聚會的人道歉,樣子很謙卑地說:

“非常抱歉,昨天讓你們丟臉了……”

我又去了他的房子,他見到我,說:

“我沒有親人,很孤獨……跟誰都想談談……”

他說“很孤獨”時候的表情深深地打動了我,使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見見他。

他的屋子裏非常凌亂,連張床也沒有,隻有一張涼席和一張薄毯子。他說它用手曲著當枕頭。

我看見他在樓頂的花園上,躺在不引人註目的地方。

“找我?”他說。

“嗯。”

“幹什麽?”

“不幹什麽。”

“過來吧。”

我過去,挨著他躺下。

我告訴了他我的心理年齡超過40的事情。

他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沉默了半晌。

良久,才說:

“好事情。”

沉默。

傍晚,矮小的植物在寒風中吹得左搖右擺,瑟瑟發抖,是那麽地弱小,那麽地不起眼,在夜空中,偶爾有飛機掠過。

寂靜充斥了整個空間,憂鬱的心也頓時涼了下來,人也變得有氣無力,隻剩下思想在飄蕩。

飄蕩的思緒裹著憂傷的衣裳,在無垠的天際中行走,翻山越嶺,越海跨江……我倚著他溫暖的身體,望著發紫的天空,註視著天際。

“美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輕輕地問,生怕破壞了這美好的境界。

許久,他方才站起身,說:“走吧……”

走到樓梯口,他又停下來,說:

“上天給我的懲罰實在太過可怕……”

“什麽懲罰?”我問。

他還沒回答,我便說:“喔!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這麽窮,是怎麽買到房子的?”

聽到這句話後,他沉默了良久,才用悲傷的口吻說:

“我?我原本是百萬富翁,後來……去賭,把家產都敗光了……我隻好賣掉了我家最後一件古董,用換來的錢買了這套房子……”

我驚呆了,許久沒有說話。

“忠于職守要分善惡,助紂為虐沒有好下場……”

“啊,你得記住這些話!記住!”

他又拉著我,問:

“你上學了嗎?”

“21世紀,誰沒上過學呢?”

“啊,好事情!你要多讀書啊……要努力學!把我說的話記下來,很有用的……”

我們成了朋友。

從那天起,我隨時都可以去找他了。

我坐在他的破綠沙發上,不受阻攔地看他熔化東西、給東西加熱……他手裏的工具不停地變化著:木銼、銼刀、紗布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東西……他往杯子裏倒許多不明液體,看他們冒出陣陣煙霧。

屋子裏彌漫著難聞的氣味,他不時地往本子上記東西。

“你在做什麽?”我問。

“啊,不好說,你不會明白的。”

“你還是不要出聲吧……”他笑著揪著我的耳朵,說。

有的時候,他不工作,我們一起在樓頂上看蒙蒙細雨在天空中飄灑。

除非特別必要,否則他不會說話。如果想讓我註意下什麽,他隻是輕輕推推我,向我眨眼睛。

經他這麽一推,好像所有東西都變得非常有意義了。

比如:一隻貓跑到一灘水前停住了,它瞅著自己在水中的影子,伸起爪子來就要抓。

“好事情”說:

“貓總是很多疑的……”

“好事情”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內容,無論是痛苦的時刻亦或是歡樂的時候,我都有點離不開他了。

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都有可能讓我記上一生。

他總是指導我任何方面的事情,每次都是對的,因此我更重視他所說的話了。

“任何東西都要會拿,這可是件非常困難的事啊!”

我一點也不明白,可是其中的神秘感還是讓我記住了。

不知道為什麽,左鄰右舍越來越不喜歡“好事情”,連那隻貓也不往他膝蓋上爬了,而別人的膝蓋他都爬。

“可能是我身上的酸味吧,這隻貓不喜歡。”“好事情”這樣說。

我告訴了他別人對他的看法,他隻是淡淡一笑,絲毫不在意。

“別人不喜歡我,我早就知道了。”

“真的?”

“是啊……”

他最終在大家的咒罵聲下,搬走了。

那天,我跑到他那,看見他正在搬東西。

“我要走了……”

“為什麽?”

“他們都不想讓我留下。”

“誰說的?”

“所有人都說。”

“他們放屁!”我氣得咬牙切齒,甚至爆了粗口。

“好事情”拉我坐下。

我感到十分惆帳。

“你還記得我給你一塊石頭,不讓你到我這裏來的事嗎?”

“記得。”

“你當時生我的氣了?”

我點點頭。

“那時,我那麽做,是知道,如果我和你成為了朋友,你家裏人一定會罵你的。”

“你明白我為什麽給你講這個嗎?”

“嗯。”

“你又不懂裝懂了,我是說那塊石頭的事。”

“什麽石頭?”我問

“就是我送你那塊,你不會給扔了吧?”

“怎麽會!”

“那塊石頭可以……”

我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他們為什麽不喜歡你?”

“我是個外人……”

我不知道要說什麽好,隻是拉著他的袖子不松手。

“你別生氣,也不要哭。”

他幾乎是在耳語,而他自己的眼淚卻滾落下來。

沉默了許久。

他走了。

我走出門,看他上了車,車輪不停的捲動,車跟著越行越遠,喚起了我對他的思念。

我看著他給我的那塊石頭,許久……許久……

五年級:黑翼末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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