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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中國穿越劇的梗都比較low?

說到穿越劇,大家可能不知道這種故事的鼻祖可是大名鼎鼎的馬克•吐溫,他寫了一本叫做《重返亞瑟王朝》的小說,講述一個美國佬被人一棍子打到穿越回亞瑟王時代,他在那裏辦報紙,發明電話,造蒸汽機,製機關槍……

△很久以前根據這本小說拍的電影

而在中國,“穿越劇”已經成為一種現象級的話題。從“上古時代”的《尋秦記》、《穿越時空的愛戀》,到承前啓後的《神話》,再到開啓“清穿劇”風潮的《宮鎖心玉》,以及與之針鋒相對的《步步驚心》,都不斷引發人們熱議。

雖然一直有很多人吐槽穿越劇胡編亂造、太過浮誇,但是壹讀君(微信號yiduiread)卻覺得,大家都這麽愛看穿越劇肯定有原因,事情不會這麽簡單,這裏面有學問。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大家就來和壹讀君一起學(xiao)學(xiao)如何有文化地看穿越吧。

來自1024年的值班壹讀君丨宅殆

穿越方式的演變

歐美影視劇有中很多關于時空旅行的經典場景,《回到未來》中的酷炫跑車、《終結者》中的閃電和躶體半跪姿態、《神秘博士》中的警用電話亭、《時間機器》中蒸汽朋克風的時間機器、《星際穿越》中的黑洞,這些已經成為大眾流行文化的一部分。比如九十年代港產電影就熱衷于對這些美國大片進行戲仿。

對比一下《終結者》中施瓦辛格穿越時的場景:

經典的穿越方式,往往和相對論、量子力學、熱力學、高維時空這類不明覺厲的名詞有關。具體在表現形式上,一般會有個神經兮兮、雞窩頭、穿白大褂的車庫科學家吧啦吧啦地鬼扯一番,再造個看起來像那麽回事的機器,這就是所謂的經典(老派)穿越方式了。

進入了二十一世紀後,無釐頭、後現代、解構主義什麽的更加盛行,于是洗個澡啊、上個洗手間啊、掉進水溝裏啊,都可以穿越了(你還能想起哪些奇葩的穿越方式,請給壹讀君留言)!

△在澡池裏暈倒就能穿越的《羅馬浴場2》,海報造型同樣戲仿了《終結者》

而在中國,影視作品中的穿越方式也逐漸加入更多傳統文化、神秘主義的元素。在早期的《尋秦記》中,項少龍還是借助于科幻概念,製造一個時間穿梭機,等到《宮鎖心玉》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張奇怪的清代侍女畫和詭異天象共同開啟時空通道。

△晴川穿越時出現的天象

不要小看這樣的改變。以前的影視作品中的時空穿越,總是相對論、量子力學、黑洞什麽的,在中國嚴重缺乏民眾基礎,隻可能在極少數科幻愛好者中獲得共鳴。神秘古物、歷史傳說、夜觀天象之類的元素,更加符合中國人的口味和接受能力。即使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的老歐巴桑,也能夠通過自己聽過的民間傳說、神鬼故事,理解螢幕上發生了什麽。

這樣一來,穿越過程本身,逐漸演變為一種越來越本土化的橋段。說到“橋”段,自然引發我們下一個問題:“橋”讓我們從此岸到達彼岸,克服江河的阻礙,那麽“穿越”又是從哪兒“穿越”到哪兒,“穿越”的是什麽東西?

穿越的是什麽

《指環王》的作者托爾金有一個“第二世界”理論,就是說我們生活的這個現實世界或者描述這個世界的故事,可以稱之為“主要世界”。在主要世界裏,沒有魔法、黑科技、精靈,大家都是血肉之軀,也沒有人可以開掛或是逆天。而“第二世界”則是作者,托爾金稱之為“亞造物者”,在想象空間中創造出來,不同于我們日常生活的世界。

舉個傈子,《宮鎖心玉》裏晴川一開始就在“主要世界”。在這裏,她隻不過是一個沒有人註意的普通都市女孩。而穿越後,雖然看起來好像是歷史上的康熙年間,但是大家都明白這一切並非真實歷史,而是作者為她專門創造的一個理想世界。在這個世界,她獨一無二、萬眾矚目、好運附體,高富帥多得不像話,而且他們肯定毫無例外會愛上女主。這就是“第二世界”。

但是主要世界和第二世界之間並不存在光滑的無縫連線,不然我們每天都可以穿越了對吧。穿越其間就需要一個特殊的“通道”,或者類似通道的媒介,比如《神話》中易小川的玉佩和寶盒,或者梁朝偉版韋小寶的這個↓

所以答案已經很清晰:穿越就是從主要世界到第二世界,穿過的是現實和想象之間的屏障。

文學評論家瓊斯(Tim Wynne-Jones)就說:“時空旅行,在結構上,是一種懸宕于現在和過去、真實和不真實的過門間(through the gate)的文學”。

其實這個道理即使沒有托爾金和其他學者總結,普通人心中隱約也能明白。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和他們之間的通道,早在千年前古人就已經在創造這類故事了。

比如大家耳熟能詳的《桃花源記》裏就詳細描述了武陵漁人的穿越過程:“林盡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從口入。”在中國口傳文學學會編輯出版的《中國民間故事集成類型索引》中,這類故事被稱作“AT844B 仙境艷遇不知年”類型(不要問壹讀君艷遇是什麽……)。

隻要穿越就萬事大吉?

編劇或導演可以自命為“亞造物者”,隨便讓主角穿越到某個歷史朝代攪風攪浪,觀眾卻未必會信服他們所創造的這個世界。

說到底,穿越隻是一個過渡的橋段,用來暗示觀眾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超出日常經驗,但並不是故事的主要部分。其實所謂“穿越劇”本身甚至不算一個確切的分類。所謂穿越劇可以是宮鬥劇,可以是架空歷史劇,也可以是言情劇,也可以是武俠仙俠劇,完全沒有任何限製。

△一張暴露年齡的配圖,汝可識得?

因此穿越後,如果是宮鬥劇,就要仔細刻畫宮廷中的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如果是言情劇,就要講述各種纏綿悱惻的情感糾葛;如果是歷史類,就要專註于和歷史名人的互動並且影響世界進程;如果是武俠類,就要專註于各種恩怨情仇和打鬥場面。

有人說:不都說了是想象的第二世界,隻要我想象(腦洞)夠強、情節夠爽快,幹嘛要管這些?

壹讀君(微信:yiduiread)表示想象世界也要按照基本法好不好!好萊塢著名編劇、編劇教育家和編劇理論家羅伯特•麥基就如是說:

“講故事是一種圍繞生活的比喻而舉行的儀式。為了在黑暗中享受這種儀式的樂趣,我們把故事當作真實的東西,對它做出反應。我們暫停我們的憤世嫉俗,相信所看到的故事,隻要我們認為他們是真實可信的。故事一旦缺乏可信性,移情作用便會消融,我們便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

△以編劇界的教父羅伯特•麥基的標準衡量,中國編劇界需要集體大補,補鋅補鐵補鈣

而托爾金則把第二世界是否可信的依據稱為:“真實的內在一致性”,解釋起來很復雜,不過通俗講就是這個世界要能自圓其說,通過細節增加可信度,而不要老是自己打自己臉。

看穿越劇,爽在哪裏?

想象一下,假設有人拍了這樣一部關于時空穿越的電影:主角跑到歷史上某個時刻,比如漢武帝正在準備與匈奴進行決戰。但是他既沒有任何生命危險,也沒有和著名的長公主、霍去病這些人發生任何愛情、友情關系,也沒有主動或被動地加入這場史詩戰爭,更加沒有嘗試改變某個重要的歷史走向。當時間旅行結束,他回到自己的時間點,就好像參加了一個悠閒的古風民族村一日遊,他最大的收獲可能是知道了漢朝人民原來是沒有衛生紙的,並從此對擼串深惡痛絕。

不知道大家會有什麽反應,反正壹讀君(微信:yiduiread)一定會掀翻桌子,把編劇和導演都找出來,逼他們把整張桌子都吃下去。

為什麽這樣的故事會讓人沮喪、困惑?

就如前面引用羅伯特•麥基的話,看電影和電視劇,其實是一種儀式,而且是一種非常古老儀式的延續。幾萬年前,人類的祖先就已經習慣于在漆黑的夜晚,圍坐在溫暖安全的篝火邊,聽長老、巫師一遍遍復述那些古老的英雄和神靈的故事。

原始人通過這些故事獲取知識、學習禮儀、減輕痛苦、驅散迷茫、獲取他人的經驗和感悟。今天,我們依然在做著同樣的事情,隻是火塘或篝火換成了電視機和大螢幕、赤身裸體的原始人換成了西裝革履的原始人,希望這些螢幕上的故事能對我們的生活有某種啓迪或是撫慰。

因此“穿越劇”的主線都是在回應現代人最重大的兩個問題:愛情和事業;可以歸結為兩個類型:穿越時空的愛戀——才子佳人愛情童話,小人物的成長故事——無名英雄奮鬥史。大部分時候這兩種類型都混合在一起,比如《尋秦記》裏的項少龍不但達到事業地位的頂峰,而且選擇了中國式智者的急流勇退、泛舟于江湖,同時又收獲了一群美女的愛情。

通過觀看主人公的奮鬥和遭遇,我們就仿佛附身于他們,觀其所觀、聽其所聽、感其所感,經歷同樣的悲喜和成長,最終獲得一種超越日常瑣碎生活的絕妙體驗,以及對生活真相的某種“啓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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