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市辛庄中心國小 鄧玥
又是一年盛夏來臨,林蔭道枝繁葉茂,顯得美麗可愛,陽光透過班駁的樹葉縫隙,像一片片碎銀鋪在地上;串串紫藤挨挨擠擠,仿佛在炫耀著,招攬著過往的小朋友,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去年的那個夏天,也是如此炎熱,我正忙碌著批改作業,一對穿著樸素的夫妻推門而至.
我抬頭望去,見他們身後還跟著個十一,二歲的男孩,雙手緊緊地抱著男的腰,躲在其身後,似乎一松手就會跌倒在地,男子連拉帶拽把他帶進辦公室,乍一看,不認識,也許插班生吧,我正欲開口詢問,就聽道:"這是三年級辦公室嗎 請問鄧老師是哪位 "男子站在門口操著濃濃的南方口音.
"找我的 "我詫異地朝他看去,"不會是新來的插班生吧 "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男的又補了一句:"我們是小永的父母."喔,原來是我在等的人.
小永,是個來自江陰的借讀生,課下總不安分,不是打架就是惹事生非,不能讓老師一刻安寧.但花錢很大方,隻要學校有自願的征訂,他從不打退堂鼓,40多元的溜溜球眼不眨一下就買一個,針對他的各種壞習慣我三番五次的教育,但總不見起色.多次請其父母來校,也石沉大海,杳無音訊,沒想到今天終于來了.
看著他局促不安的樣子,我也沒有再去責備,而是招呼他們坐下說話,並詢問他們為何不回我信息,還如實把孩子的在校表現向他反映.父親吃驚地說:"老師我們是沒時間好好教育他,但隻要他學習需要,我們都滿足他,家裏再窮也不能苦孩子,不信你去我家看看那一箱子的書,都是來這裏後給買的."言語中充滿了望子成龍的期盼.
"那麽那些字典也是他要買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我的眼前忽然閃現了小永剛來學校不久的一幕,有一次我看見他課桌邊疊起的"詞典堆"而高興,想著一個三年級的孩子能擁有這麽多工具書,肯定很好學,為此我還特別表揚了他,讓同學向他學習,養成不懂就查詞典的好習慣.現在想來,這是他用來作為炫耀的資本,而不是真正的資源.也許父親看我疑惑趕緊補充道:"真的,我們把心思和錢都花在他身上,苦了他的哥哥,他還不爭氣……"說到這裏停頓了半天,夫妻倆眼裏竟都閃著淚光.
我重新打量眼前的三人,對視的瞬間,那孩子又把頭縮回了男子身後,依舊緊緊地纏著他的腰,從進門到現在絲毫也沒松過手.我好奇地問"這孩子怎麽這麽害羞 ""這是小永哥哥,他眼睛看不見了,這全是我們的錯."父親一臉的後悔,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述了哥哥的故事:"生下小永不久,我們就帶著他到外地打工了,把哥哥托給阿公阿麼照顧.兩個孩子體質都不好,小永心髒先天有缺陷,為了幫他看病開刀,我們花去了所有的積蓄,後來他的心髒病治好了,卻連累了他的哥哥.他哥哥那時候生病發燒,為了照顧弟弟我們都沒時間趕回去看他,因為感染了角膜炎沒有及時治療,等我們回去的時候,哥哥已經看不見了,連我們最後一面都沒見著……"說到這裏,母親已經泣不成聲.
聽了這催人淚下的故事我愣住,我看清了——那是一雙盲目,無助的眼睛流露出的盡是恐懼和迷茫.
我忍不住潸然淚下……
父親抽泣了好一會兒,繼續哽咽著說:"我們上班,小永上學,他就一個人待在家裏,為了不惹麻煩總是在床上一睡就是一天,他從來不埋怨我們,時刻為弟弟著想,可小永還常常嫌棄他,不願意帶著他一起出去玩……"說著說著,幾乎要捶胸頓足.
如此凄慘的故事似乎隻有在電影或電視中看過,涉世不深的我被眼前的事實震撼了,眼淚不聽話的婆娑而下……
"讓他的哥哥來上學吧,小永太不爭氣,應該把上學的機會還給哥哥."我有些不理智地叫嚷著.
男孩不停地搖頭,嘴裏"喃喃"著,緊拽著父親的腰向外拖,烈日下,我看到了他臉上閃爍的微光,無言的行動讓我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我多想伸手把他帶進教室,讓他坐在弟弟的位置旁一起體驗學習的樂趣.
送走他們後,我把小永叫到了辦公室,我沒有像往常一樣批評他,而是把他父母的話重復了一遍,對于這個孩子隻有情感的力量才能感化他,他一開始不以為然,後來我鄭重提到哥哥,他的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也許對于父母的疼愛他會覺得理所當然,那麽哥哥呢 他低下了頭,肯定也心存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