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文典籍 清官貪官傳

桑哥傳

——《元史》卷二○五

[說明]桑哥(?—1291),又譯作桑葛,元代畏吾兒人。國師膽巴之徒,通曉
多國語言,曾做譯使。好言財利事,為元世祖忽必烈所喜,至元年間,擢升為總製
院使,領佛教及吐蕃之事。舉薦過章間及盧世榮。至元二十四年(1287),復置尚
書省,任平章政事。十一月,升任右丞相,檢核前中書省所欠財物,籍沒宮員家產
甚多。置征理司,稽考、理算各級官署倉庫,增加各級稅額,官民皆怨。總製院改
名宣政院,世祖命其以開府儀同三司、右丞相兼宣政使。世祖又命銓調內外官之宣
敕,皆通過桑哥主管的尚書省。從此以刑爵做為貨物販賣,求官者皆走其門,以貴
價以買其所欲。貴價入,當刑者免,求爵者得,綱紀大壞,人心驚駭。二十八年春,
為人所劾,下獄處死。

桑哥,膽巴國師的弟子,能通曉多國語言,所以曾擔任西部蕃的譯使。為人狡
獪強橫,喜歡談論財利之事,受到元世祖的喜愛。在貴顯之後,便諱言曾以膽巴為
師,並背叛了老師。至元年間,被擢升為總製院使。總製院主管佛教之事,兼管吐
蕃事務,御史台曾準備任命章閻為按察使,世祖說:“桑哥曾向我推薦過這個人。”
盧世榮受到重用,也是由于桑哥的舉薦。中書省曾命令一個名叫李留判的人購買油
料,桑哥自己請求得到買油的錢去買,司徒和李霍孫說,此事你不應做,桑哥不服,
與和李霍孫互打了起來,並且說:“與其讓漢人侵佔偷盜,不如讓僧寺及官府營些
利息?”于是給了和李霍孫一萬斤油。桑哥後來把這筆錢所得的利息進獻給官府,
和李霍孫說:“我當初不懂這個道理。”一天,桑哥在世祖面前論說和僱和買之事,
因而談到這件事,世祖更加喜歡他了,始有委以重任之意;曾下詔旨令桑哥列具中
書省臣的名字報上,朝廷上有新的建置,人才的任用、貶退,桑哥都參與討論。
至元二十四年,閏二月,再次恢復尚書省,于是任命桑哥及鐵木兒為平章政事,
下詔布告全國。改行中書省為行尚書省,六部為尚書六部。三月,再改確定鈔法,
向全國發行至元寶鈔,中統寶鈔仍舊流通。桑哥曾奉聖旨檢核行中書省的事務,共
查出虧欠的錢鈔四千七百七十錠、磨損破爛的錢鈔一千三百四十五錠,平章麥術丁
當即自己伏罪,參知政事楊居寬自我辯解說自己實際上隻負責銓選,錢谷之事非由
他專管,桑哥令手下用拳頭打他的臉說:“你既然負責銓選,難道就沒有提拔、貶
退失當的事嗎?”不久也伏罪了。參議伯降以下的官員,凡是檢核有違反規定,損
耗丟失等事,以及參議王巨濟曾經說新鈔不便而違背聖旨,都各自伏罪。派參政忻
都奏報世祖,世祖令丞相安童與桑哥共同商議,並且詔諭:“不要讓麥術丁等人以
後以因脅迫逼問而自還作為口實,這些人本來就是狡黠之輩。”幾天後,桑哥又奏
報:“審問中書省參政郭佑,中書省欠員很多,他卻失職不言,還以疾病作為理由,
臣對他說:‘中書省的政務,如此敗壞,你力不能及,為什麽不告訴蒙古大臣。’
所以毆打屈辱了他一頓,如今他已伏罪。”世祖令他對此事嚴加追查。後來,郭佑
與楊居寬被處以棄市之刑,人們都認為他們冤屈。御史台官王良弼,曾和人談論尚
書省政務,又說:“尚書省查核中書省,不遺餘力,以後我們若有機會揭發尚書省
的奸邪、謀取私利之事,誅殺籍沒他們也沒有什麽困難。”桑哥聽說後,把王良弼
抓了起來,與中書台院札魯忽赤一起審問,王良弼伏罪。桑哥說這些人誹謗朝政,
不處死罪無法懲戒後人,于是處死王良弼,籍沒其家財。有個名叫吳德的人,曾任
江寧縣達魯花赤,請求升官未成功,私下與他人非議朝政,又說:“尚書省如今糾
正中書省的弊端,以後再被中書省糾核,唯獨你們這些人不死?”有人把這些話告
訴了桑哥,立即把吳德拘捕來審問,處以死刑,將其老婆孩子沒入官府。
桑哥曾上奏由沙不丁遙領江淮行省左丞,烏馬兒為參政,依前例負責泉府、市
舶兩司之事,拜降為福建行省平章。桑哥取得聖旨後,又對世祖說:“臣下先輩曾
說過,凡是任用中書、尚書兩省臣屬改行省官員,都要與丞相安童共同商議。這次
上奏請任用沙不了、烏馬兒等人,正巧丞相回到大都,來不及商議,臣恐怕有人會
以臣先前的上奏作口實議論此事。”世祖說:“安童不在,我是你的主人;朕已推
批實行,有人議論,讓他到我面前來說。”當時江南行御史台和行省,並沒有檔案
往來,事無巨細,必須征求朝廷御史台的意見呈報中書省上奏。桑哥認為上呈檔案
稽留誤事,應該按照朝廷御史台的例子,檔案分別呈送到行省。又進言說:“按察
司的案子,應允許各路的民官檢查,互相糾核檢舉。況且自從太祖時便有聖旨,凡
是事務性官員都要互相審察,這是先代的慣例。”意見被採納。


 

十月,乙西,世祖給翰林院諸臣發布諭旨:“以丞相負責尚書省政務,漢、唐
兩代有沒有這種體製?”都回答說:“有過。”次日,左丞葉李把翰林、集賢院諸
臣的回答上奏,並且說:“先前的中書省官不能推行的事,平章桑哥能夠做到,應
拜為右丞相。”世祖發布製書說:“可以。”于是任命桑哥為尚書省右丞相,兼任
總製院使,領功德使司事,進升官階為金紫光祿大夫。桑哥又上奏,請求以平章鐵
木兒代替自己先前的位置,右丞阿刺渾撒裏升為平章政事,葉李遷升為右丞,參知
政事馬紹遷升為左丞。
十一月,桑哥進言:“臣先前因各道宣慰司以及路、府、州、縣官吏,行動遲
緩誤事,奉行聖旨派人遍加鞭答斥責;現有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蠻,
都是有功勛的元老舊臣之子,應聽憑聖上裁決。”敕令罷免二人的職務。次年正月,
因甘肅行尚書省參知政事鐵木哥無心處理政務,又不與桑哥同心,桑哥奏報由乞牙
帶代替。不久,又以江西行尚書省平章政事忽都鐵木兒不稱職,上奏請求罷免。兵
部尚書忽都答兒不勤勉任職,桑哥令人毆打之後上奏,世祖說:“這些人不被罷免,
你的事怎麽能推行。”萬億庫中儲存舊牌條七千餘條,桑哥進言說,年代長了會腐
壞,應破開他用。曾賜給諸王出伯兩萬五千兩白銀、絹帛一萬匹,用官驢馱著送去,
送到後把驢子也賜給了出伯。桑哥進言說;不如用驢子把玉石運回來,世祖深表同
意,桑哥在小利方面就是這樣討好世祖。
漕運司達魯花赤怯來,未曾巡查沿河的各處倉庫,致使糧谷被盜、腐爛的很多,
桑哥建議以兵部侍郎塔察兒取代他。自從設立尚書省,所有的倉庫諸司,無不檢查
考核,先是委派六部負責,後又認為職責不專,于是設立征理司,以懲治應被追回
財物、糧谷的人。當時桑哥以清理核算糧谷、錢財為主要任務,條分縷析,管理倉
庫的人無不破產;及至應該更換替代時,人們拋棄家小四處逃避。十月,桑哥上奏:
“湖廣行省的錢谷,已責成平章要束木自己償還,外省的欺騙盜取之事一定很多,
請求派參知政事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參議尚書省事阿散、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
何榮祖、札魯花赤禿忽魯、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監察御史戎益、金樞密院事
崔或、尚書省斷事官燕真、刑部尚書安祐、監察御史伯顏等二十人,清理核算江淮、
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每個省各二人,特別給予印章。尚書省及六
部官員派下去後,政事不能荒廢,擬請選派人員代替他們的職掌,聽憑其領取原來
的俸祿。在清理核算的時候,應派兵給他們,以便于行使權力,而且可以護衛。”
世祖都予以採納。當時全國都騷動起來,江淮地區尤為嚴重,而一些阿諛館佞之徒,
卻暗示京城百姓史吉等人為桑哥立碑歌功頌德,世祖知道後說:“百姓要立碑,就
讓他們立吧,可以告訴桑哥,讓他高興高興。”于是由翰林書寫碑文,題名為《王
公輔政之碑》。桑哥又說統製院所屬的西蕃各宣慰司軍民、財物、糧谷,事務非常
繁重,應該有所尊崇,上奏改為宣政院,官秩為從一品,使用三台銀印。世祖問任
用誰負責,回答說:“臣下和脫因。”于是命令桑哥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丞相,
兼任宣政使,領功德使司,脫因同為宣政使。
世祖曾召見桑哥說:“朕由于葉李進言,變更至元的鈔法,運用的是法令,所
寶貴的是信譽,你不要看作廢紙,事情的根本不可失掉,你應認識到這一點。”二
十六年,桑哥請求考核甘肅行尚書省,以及益都淄萊陶金總管府,企省趙仁榮、總
管明裏等,皆有罪罷職。世祖到上都,桑哥說:“去年陛下臨幸上都,臣每天巡視
內帑的各庫,今年想乘坐小轎巡查,人們一定會私下議論。”世祖說:“聽憑人們
議論,你可以乘坐。”桑哥又上奏:“近來委派尚書省的官員檢查左、右司的文書、
簿籍,所有經過監察御史查核過的,遺漏的還很多。從今後應當下令,監察御史到
尚書省查核時,要把名字寫在卷末,如果有遺漏,也好追究責任。仍然命令侍御史
堅童巡視,有失誤則要連坐。”世祖予以採納。于是,鞭答四名監察御史,此後凡
是監察御史到尚書省各部查核,各部的掾史都可以與他們分庭抗禮,隻是派低級的
官吏把文簿放在案上離去,監察御史則要全部審閱,而御史台的紀綱也廢馳了。
參知政事忻都被派下去之後,不久又召回京師,以戶部尚書王巨濟專門負責清
查核算,江淮行省左丞相忙兀帶總領其事。閏十月,《桑哥輔政碑》建成,立在尚
書省前,碑外建樓覆蓋,塗以油漆。桑哥進言:“國家的經費支出廣泛,每年都入
不敷出,以往年的支出情況計算,不足部分還有一百餘萬錠錢鈔。自從尚書省考核
全國的錢財、糧谷,仰賴陛下洪福,隻以所征收上來的財物補充,而沒有賦斂百姓,
臣下恐怕從今後很難用這種辦法了。為什麽?從倉庫中所能清理的東西少了,而侵
佔盜取的人也不多,臣下為此憂慮。我認為鹽稅每一引隻收中統鈔三十貫,應增加
至一錠;茶每引隻收稅五貫,應增至十貫;酒醋的稅課,江南地區應增至十萬錠,
內地為五萬錠。十八萬協濟戶,自從入籍到現在已有十三年,隻交納半賦,聽說力
役已經完了,應該增為全賦。這樣,國家的費用才可支持,臣下也可免于獲罪。”
世祖說:“依照你們的建議施行。”
桑哥專斷權利之後,凡是調派朝廷內外的官員,都由他獨自決定,而任命官員
的文書仍由中書省發布,桑哥為此向世祖進言,世祖于是下令,從今後,任命文書
都由尚書省發布。此後,他便把刑罰和爵位作為貨物販賣,求取官位的人都奔走于
他的門下,以昂貴的價格來實現他們的欲望。價格高,則應受刑罰的人可以免罪,
求取爵位的人便可得到,從而使政綱法紀極端腐敗,人們驚駭愕然。二十八年春,
世祖在氵郭北打獵,也裏審班以及也先帖木兒、徹裏等人,劾奏桑哥專斷權利,濫
用權利求取賄賂。當時不忽木出使,世祖三次派人把他召來,在行殿上接見,世祖
向他詢問桑哥的事,不忽木回答說:“桑哥阻塞聰明之士,紊亂朝政,誰反對他,
他便以其他罪名誣陷處死。如今百姓失業,盜賊蜂擁而起,所招來的動亂旦夕既至,
不立刻將其治罪,我們恐怕要為陛下擔憂了。”留守賀伯顏也曾向世祖陳奏桑哥的
奸惡欺瞞之事。時間長久,劾奏桑哥的人愈來愈多,世祖才開始下決心將其治罪。
二月,世祖詔諭大夫月兒魯說:“屢屢聽說桑哥破壞朝廷綱紀,杜塞進言者之
口;還曾毆打御史,他有什麽罪狀,應該堅決審查處理。”桑哥等人拿著御史李渠
等人已經審查的文卷前來,世祖令侍御史杜恩敬等人查驗並與桑哥辯論,先後往返
四次,桑哥等人理屈辭窮。次日,世祖駐在大口,又召集御史台和中書省、尚書省
的官員辯論。尚書省官員拿著文書上前進奏說:“前任浙西按察使隻必,因在監督
焚燒錢鈔時接受贓錢一千錠,曾傳送檄文給御史台征召他,卻二年沒有得到結果。”
杜思敬說:“文書傳送的次序,都在卷宗裏,如今尚書省卻拆開卷宗應對,可見其
有弊。”速古兒赤暗裏抱著卷宗上前進奏說:“用紅色印章封于紙縫,是為了防止
欺瞞之弊,這些人身為宰相i卻拆開卷宗破壞封印與人辯論,這是教唆屬吏作奸犯科,
應當將其治罪。”世祖表示同意,又責備御史台說:“桑哥作惡歷時四年,暴露出
來的奸邪貪贓之事不止一件,你們御史台之臣很難說不知道。”中丞趙國輔回答說:
“知道。”世祖說:“知道而不加彈劾,該當何罪?”杜思敬等應對說:“奪去官
位,追還俸祿,唯靠聖上裁決。”辯論多日沒有結果。大夫月兒魯上奏說:“御史
台的臣屬任職長久的,應當斥責罷免,新任官者留下。”于是把《桑哥輔政碑》拉
倒搗毀,將桑哥下獄審問。七月,處以死刑。平章要束木,是桑哥的妻族。他在湖
廣任官時,曾在一年正月初一,本應讓百官聚集在行省衙門,身穿朝服等待他;要
束術卻把他們召到家裏,受百官祝賀完畢,才到行省門前按常規禮儀拜賀;又曾暗
中召見佔卜的人,有過不軌之言。現在,中書省將其罪狀列出上奏,世祖下令給他
戴上刑具,送到湖廣行省,在當地處死。(劉洪波 譯)

[原文]

桑哥,膽巴國師之弟子也。能通諸國言語,故嘗為西蕃譯史。為人狡黠豪橫,
好言財利事,世祖喜之。及後貴幸,乃諱言師事膽巴而背之。至元中,擢為總製院
使。總製院者,掌浮圖氏之教,兼治吐蕃之事。御史台嘗欲以章閭為按察使,世祖
曰:“此人桑哥嘗言之。”及盧世榮見用,亦由桑哥之薦。中書省嘗令李留判者市
油,桑哥自請得其錢市之,司徒和禮霍孫謂非汝所宜為,桑哥不服,至與相毆,且
謂之曰:“與其使漢人侵盜,曷若與僧寺及官府營利息乎?”乃以油萬斤與之。桑
哥後以所營息錢進,和禮霍孫曰:“我初不悟此也。”一日,桑哥在世祖前論和僱
和買事,因語及此,世祖益喜,始有大任之意。嘗有旨令桑哥具省臣姓名以進,廷
中有所建置,人才進退,桑哥鹹與聞焉。
二十四年閏二月,復置尚書省,遂以桑哥與鐵木兒為平章政事。詔告天下,改
行中書省為行尚書省,六部為尚書六部。三月,更定鈔法,頒行至元寶鈔于天下,
中統鈔通行如故。桑哥嘗奉旨檢核中書省事,凡校出虧欠鈔四千七百七十錠、昏鈔
一千三百四十五錠,平章麥術丁即自伏,參政楊居寬微自辯,以為實掌銓選,錢谷
非所專。桑哥令左右拳其面,因問曰:“既典選事,果無黜陟失當者乎?”尋亦引
服。參議伯降以下,凡鉤考違惰耗失等事,及參議王巨濟嘗言新鈔不便忤旨,各款
伏。遣參政忻都奏聞,世祖令丞相安童與桑哥共議,且諭:“毋令麥術丁等他日得
以脅問誣伏為辭,此輩固狡獪人也。”數日,桑哥又奏:“鞫中書參政郭佑,多所
逋負,屍位不言,以疾為托。臣謂中書之務,隳惰如此,汝力不能及,何不告之蒙
古大臣,故毆辱之,今已款服。”世祖命窮詰之。佑與居寬後皆棄市,人鹹冤焉。
台吏王良弼,嘗與人議尚書省政事,又言:“尚書鉤校中書,不遺餘力,他日我曹
得發尚書奸利,其誅籍無難。”桑哥聞之,捕良弼至,與中書台院札魯忽赤鞫問,
款服,謂此曹誹謗,不誅無以懲後。遂誅良弼,籍其家。有吳德者,嘗為江寧縣達
魯花赤,求仕不遂,私與人非議時政,又言:“尚書今日核正中書之弊,他日復為
中書所核,汝獨不死也耶?”或以告桑哥,亟捕德按問,殺之,沒其妻子入官。
桑哥嘗奏以沙不丁遙授江淮行省左丞,烏馬兒為參政,依前領泉府、市舶兩司,
拜降福建行省平章。既得旨,乃言于世祖曰:“臣前言,凡任省臣與行省官,並與
丞相安童共議。今奏用沙不丁、烏馬兒等,適丞相還大都,不及通議,臣恐有以前
奏為言者。”世祖曰:“安童不在,朕,若主也。朕已允行,有言者,其令朕前言
之。”
時江南行台與行省,並無文移,事無巨細,必咨內台呈省聞奏。桑哥以其往復
稽留誤事,宜如內台例,分呈各省。又言:“按察司文案,宜從各路民官檢核,遞
相糾舉。且自太祖時有旨,凡臨官事者互相覺察,此故事也。”從之。
十月乙酉,世祖遣諭旨翰林諸臣:“以丞相領尚書省,漢、唐有此製否?”鹹
對曰:“有之。”翌日,左丞葉李以翰林、集賢諸臣所對奏之,且言:“前省官不
能行者,平章桑哥能之,宜為右丞相。”製曰“可”。遂以桑哥為尚書右丞相,兼
總製院使,領功德使司事,進階金紫光祿大夫。于是桑哥奏以平章鐵木兒代其位,
右丞阿剌渾撒裏升平章政事,葉李遷右丞,參政馬紹升左丞。
十一月,桑哥言:“臣前以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縣官吏,稽緩誤事,奉旨遣人
逼笞責之。今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蠻,皆勛賢舊臣之子,宜取聖裁。”
敕罷其任。明年正月,以甘肅行尚書省參政鐵木哥無心任事,又不與協力,奏乞牙
帶代之。未幾,又以江西行尚書省平章政事忽都鐵木兒不職,奏而罷之。兵部尚書
忽都答兒不勤其職,桑哥毆罷之而後奏,世祖曰:“若此等不罷,汝事何由得行也。”
萬億庫有舊牌條七千餘條,桑哥言歲久則腐,宜析而他用。賜諸王出伯銀二萬五千
兩、幣帛萬匹,載以官驢,至則並以為賜。桑哥言:“不若以驢載玉而回。”世祖
甚然之。其欲以小利結知如此。
漕運司達魯花赤怯來,未嘗巡察沿河諸倉,致盜詐腐敗者多,桑哥議以兵部侍
郎塔察兒代之。自立尚書省,凡倉庫諸司,無不鉤考,先摘委六部官,復以為不專,
乃置征理司,以治財谷之當追者。時桑哥以理算為事,毫分縷析,入倉庫者,無不
破產,及當更代,人皆棄家而避之。十月,桑哥奏:“湖廣行省錢谷,已責平章要
束木自首償矣。外省欺盜必多,乞以參政忻都、戶部尚書王巨濟、參議尚書省事阿
散、山東西道提刑按察使何榮祖、札魯忽赤禿忽魯、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監
察御史戎益、僉樞密院事崔彧、尚書省斷事官燕真、刑部尚書安祐、監察御史伯顏
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肅、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給印
章與之。省部官既去,事不可廢,擬選人為代,聽食元俸。理算之間,宜給兵以備
使令,且以為衛。”世祖皆從之。
當是時,天下騷然,江淮尤甚,而諛佞之徒,方且諷都民史吉等為桑哥立石頌
德,世祖聞之曰:“民欲立則立之,仍以告桑哥,使其喜也。”于是翰林製文,題
曰《王公輔政之碑》。桑哥又以總製院所統西蕃諸宣慰司,軍民財谷,事體甚重,
宜有以崇異之,奏改為宣政院,秩從一品,用三台銀印。世祖問所用何人,對曰:
“臣與脫因。”于是命桑哥以開府儀同三司、尚書右丞相兼宣政使,領功德使司事,
脫因同為使。世祖嘗召桑哥謂曰:“朕以葉李言,更至元鈔,所用者法,所貴者信,
汝無以楮視之,其本不可失,汝宜識之。”
二十六年,桑哥請鉤考甘肅行尚書省、及益都淄萊淘金總管府,僉省趙仁榮、
總管明裏等,皆以罪罷。世祖幸上都,桑哥言:“去歲陛下幸上都,臣日視內帑諸
庫,今歲欲乘小輿以行,人必竊議。”世祖曰:“聽人議之,汝乘之可也。”桑哥
又奏:“近委省臣檢責左右司文簿,凡經監察御史稽照者,遺逸尚多。自今當令監
察御史即省部稽照,書姓名于卷末,苟有遺逸,易于歸罪。仍命侍御史堅童視之,
失則連坐。”世祖從之,乃笞監察御史四人。是後監察御史赴省部者,掾令史與之
抗禮,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監察御史遍閱之,而台綱廢矣。參政忻都既去,
尋召赴闕。以戶部尚書王巨濟專任理算,江淮省左丞相忙兀帶總之。
閏十月,《桑哥輔政碑》成,樹于省前,樓覆其上而丹雘之。桑哥言:“國家
經費既廣,歲入恆不償所出,以往歲計之,不足者餘百萬錠。自尚書省鉤考天下財
谷,賴陛下福,以所征補之,未嘗斂及百姓。臣恐自今難用此法矣。何則?倉庫可
征者少,而盜者亦鮮矣,臣憂之。臣愚以為鹽課每引今直中統鈔三十貫,宜增為一
錠;茶每引今直五貫,宜增為十貫;酒醋稅課,江南宜增額十萬錠,內地五萬錠。
協濟戶十八萬,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輸半賦,聞其力已完,宜增為全賦。如此,
則國用庶可支,臣等免于罪矣。”世祖曰:“如所議行之。”
桑哥既專政,凡銓調內外官,皆由于己,而其宣敕,尚由中書,桑哥以為言,
世祖乃命自今宣敕並付尚書省。由是以刑爵為貨而販之,鹹走其門,入貴價以買所
欲。貴價入,則當刑者脫,求爵者得,綱紀大壞,人心駭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畋于漷北,也裏審班及也先帖木兒、徹裏等,劾奏桑哥專權
黷貨。時不忽木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覲于行殿,世祖以問,不忽木對曰:“桑
哥壅蔽聰明,紊亂政事,有言者即誣以他罪而殺之。今百姓失業,盜賊蜂起,召亂
在旦夕,非亟誅之,恐為陛下憂。”留守賀伯顏亦嘗為世祖陳其奸欺。久而言者益
眾,世祖始決意誅之。
二月,世祖諭大夫月兒魯曰:“屢聞桑哥沮抑台綱,杜言者之口;又嘗捶撻御
史。其所罪者何事,當與辨之。”桑哥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杜思
敬等勘驗辨論,往復數四,桑哥等辭屈。明日,帝駐蹕大口,復召御史台暨中書、
尚書兩省官辨論。尚書省執卷奏曰:“前浙西按察使隻必,因監燒鈔受贓至千錠,
嘗檄台征之,二年不報。”思敬曰:“文之次第,盡在卷中,今尚書省拆卷持對,
其弊可見。”速古兒赤闍裏抱卷至前奏曰:“用硃印以封紙縫者,防欺弊也。若輩
為宰相,乃拆卷破印與人辨,是教吏為奸,當治其罪。”世祖是之。責御史台曰:
“桑哥為惡,始終四年,其奸贓暴著非一,汝台臣難雲不知。”中丞趙國輔對曰:
“知之。”世祖曰:“知而不劾,自當何罪?”思敬等對曰:“奪官追俸,惟上所
裁。”數日不決。大夫月兒魯奏:“台臣久任者當斥罷,新者存之。”乃僕《桑哥
輔政碑》,下獄究問。至七月,乃伏誅。
平章要束木者,桑哥之妻黨,在湖廣時,正月朔日,百官會行省,朝服以俟。
要束木召至其家,受賀畢,方詣省望闕,賀如常儀。又陰召卜者有不軌言。至是,
中書列其罪以聞,世祖命械致湖廣,即其省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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