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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嵬

海外徒聞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聞虎旅傳宵柝,無復雞人報曉籌。
此日六軍同駐馬,當時七夕笑牽牛。
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

【注解】
馬嵬:原詩共有兩首,都是諷刺唐玄宗的,本篇是第二首。馬嵬(wéi),地名,楊貴妃縊死的地方。《通志》:“馬嵬坡,在西安府興平縣二十五裏。”《舊唐書·楊貴妃傳》:“安祿山叛,潼關失守,從幸至馬嵬。禁軍大將陳玄禮密啓太子誅國忠父子,既而四軍不散,曰‘賊本尚在’。指貴妃也。帝不獲已,與貴妃訣,遂縊死于佛室,時年三十八。”
海外徒聞更九州:此用白居易《長恨歌》“忽聞海外有仙山”意,指楊貴妃死後居住在海外仙山上,雖然聽到了唐王朝恢復九州的訊息,但人神相隔,已經不能再與玄宗團聚了。“徒聞”,空聞,沒有根據的聽說。“更”,再,還有。“九州”,此詩原註:“鄒衍雲:九州之外,復有九州。”戰國時齊人鄒衍創“九大州” 之說,說中國名赤縣神州,中國之外如赤縣神州這樣大的地方還有九個。這句詩以“海外九州”指想象中的仙境。楊貴妃死後,有方士說在海外仙山找到她。見白居易《長恨歌》和陳鴻《長恨歌傳》。但神仙傳說畢竟渺茫,不能給唐玄宗什麽安慰,所以說“徒聞”。
他生未卜此生休:陳鴻《長恨歌傳》:唐玄宗與楊貴妃曾于七夕夜半,“密相誓心,願世世為夫婦,執手各嗚咽。”但來世如何尚不可知,而此生的夫妻已經完結了。
空聞虎旅傳宵柝,無復雞人報曉籌:追述玄宗逃蜀時的情景。“虎旅”,指跟隨玄宗入蜀的禁軍。“宵柝”,又名金柝,夜間報更的刁鬥。“雞人”,皇宮中報時的衛士。漢代製度,宮中不得畜雞,衛士候于朱雀門外,傳雞唱。“籌”,計時的用具。
此日六軍同駐馬:是敘述馬嵬坡事變。白居易《長恨歌》:“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當時七夕笑牽牛:意思是說當年七月七日李、楊在長生殿夜半私語的時候,還以為天上的牛郎、織女一年隻能會面一次,不及他們天天在一起。
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這兩句嘲諷唐玄宗雖多年做帝,並不能長保他的妃子,不及普通人家能始終相守。“如何”,為什麽。“四紀”,四十八年。古人以十二年為一紀,此指玄宗實在位四十五年,將近四紀。“盧家莫愁”,蕭衍《河中之水歌》:“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十五嫁作盧家婦,十六生兒字阿侯。盧家蘭室桂為梁,中有鬱金蘇合香。”這裏是以平民女子莫愁婚嫁生活的幸福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對照。

【解釋】
空蕩蕩的馬嵬坡下,獨見玉顏空死處。上窮碧落下黃泉的深情,已然成空傳說。
天下九州之外,尚有大九州。當年導師尋訪楊妃蹤跡,想必去過此處.當年唐明皇與楊玉環在長生殿中,兩人發誓,在天願作比翼,在地願為連理.恐怕他們的今生,緣分已盡,而來世,尚且未知.相守與分離,有與誰知。
回想明皇當年,暫駐馬嵬,空聞金沱聲,不見宮室繁華.短短幾夕間,物是人非,鬥轉星移.豈料玉顏已成空.胞弟不正,三軍怒斬其姐.那夜的天,正如那晚在長生殿嗤笑牛郎織女的天.誰料,竟然連牛郎織女也不如。
想來,天子也不過如此,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無法保護.早知如此,倒不及小家的莫愁女了。

【鑒賞】
這是一首政治諷刺詩,鋒芒指向了李唐前朝皇帝唐玄宗。
一開頭夾敘夾議,先用“海外”“更九州”的故事概括方士在海外尋見楊妃的傳說,而用“徒聞”加以否定。“徒聞”者,徒然聽說也。意思是:玄宗聽方士說楊妃在仙山上還記著“願世世為夫婦”的誓言,“十分震悼”,但這有什麽用?“他生”為夫婦的事渺茫“未卜”;“此生”的夫婦關系,卻已分明結束了。怎麽結束的,自然引起下文。
次聯用宮廷中的“雞人報曉籌”反襯馬嵬驛的“虎旅鳴宵柝”,而昔樂今苦、昔安今危的不同處境和心情已躍然紙上。“虎旅鳴宵柝”的逃難生活很不安適,這是一層意思。和“雞人報曉籌”相映襯,暗示主人公渴望重享昔日的安樂,這又是一層意思。再用“空聞”和“無復”相呼應,表現那希望已幻滅,為尾聯蓄勢,這是第三層意思。“虎旅鳴宵柝”本來是為了巡邏和警衛,而冠以“空聞”,意義就適得其反。從章法上看,“空聞”上承“此生休”,下啓“六軍同駐馬”。意思是:“虎旅”雖“鳴宵柝”,卻不是為了保衛皇帝和貴妃的安全,而是要發動兵變了。正因為如此,才“無復雞人報曉籌”,李、楊再不可能享受安適的宮廷生活了。
第三聯的:“此日”指楊妃的死日。“六軍同駐馬”與白居易《長恨歌》 “六軍不發無奈何”同意,但《長恨歌》緊接著寫了“宛轉蛾眉馬前死”,而“此日”即倒轉筆鋒追述“當時”。“當時”與“此日”對照、補充,不僅其意自明,而且筆致跳脫,蘊含豐富,這叫“逆挽法”。玄宗“當時”七夕與楊妃“密相誓心”,譏笑牽牛、織女一年隻能相見一次,而他們兩人則要“世世為夫婦”,永遠不分離,可在遇上“六軍不發”的時候,結果又如何?兩相映襯,楊妃賜死的結局就不難于言外得之,而玄宗虛偽、自私的精神面貌也暴露無遺。同時,“七夕笑牽牛”是對玄宗迷戀女色、荒廢政事的典型概括,用來對照“六軍同駐馬”,就表現出二者的因果關系。沒有“當時”的荒淫,哪有“此日”的離散?而玄宗沉溺聲色之“當時”,又何曾慮及“賜死”寵妃之“此日“!行文至此,尾聯的一句已如箭在弦。
尾聯也包含強烈的對比。一方面是當了四十多年皇帝的唐玄宗保不住寵妃,另一方面是作為普通百姓的盧家能保住既“織綺”、又能“採桑”的妻子莫愁。詩人由此發出冷峻的詰問:為什麽當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唐玄宗還不如普通百姓能保住自己的妻子呢?前六句詩,其批判的鋒芒都是指向唐玄宗的。用需要作許多探索才能作出全面回答的一問作結,更豐富了批判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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