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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雲間

三年羈旅客,今日又南冠。
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
已知泉路近,欲別故鄉難。
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

主旨
這首詩作于秋季作者在故鄉被清兵逮捕時,是一首悲壯慷慨的絕命詩。寫出了作者對亡國的悲憤,以及壯志難酬的無奈。

注解
“羈(jī)旅客”:停留在路途上的人,這裏指參加抗清鬥爭而飄泊外地的人。

“雲間(jiān)”:

舊時松江府的別稱。(西晉文學家陸雲,字士龍,華亭人,對客自稱“雲間陸士龍”,後人因此稱松江為雲間。 )松江府約為今上海市吳淞江以南直至海邊的整個區域,即今上海松江西部華亭,是作者家鄉。順治四年(1647),他在這裏被逮捕。在對故鄉的依戀外,詩著重地寫他抗清失敗的悲憤與至死不變的決心。

“三年”句:作者自順治二年(1645)起,參加抗清鬥爭,出入于太湖及其周圍地區,至順治四年(1647),共三年。

“南冠”:古代南方楚人戴的帽子,後用為囚犯的代稱。語出《左傳》.。楚人鍾儀被俘,晉侯見他帶著楚國的帽子,問左右的人“南冠而縶(zhi,拘禁)者,誰也?”官吏回答:"鄭人所獻楚囚也。”此處指被清兵逮捕。

“毅魄”二句:是說死後,仍將抗清。 屈原《九歌.國殤》:“身既死兮神已靈,魂魄亦兮為鬼雄”

“靈旗”:。又叫魂幡,古代招引亡魂的旗子。這裏指後繼者的隊伍。

“泉路”:黃泉路,死路。泉,黃泉,置人死後埋葬的地穴。

“毅魄”:堅毅的魂魄,即英魂。語出屈原《國殤》:“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譯文
三年來我奔走四海,今天卻又成為了俘虜。

我為了這河山流了多少淚,誰又說天地寬廣四海為家?

我已經知道自己的長辭之日不遠了,想要與故鄉訣別卻又難舍。

待到我英魂歸來的那一天,拭目以待抗清的義旗在空中飄揚。

賞析
《別雲間》是作者被清廷逮捕後,在解往南京前臨別松江華亭時所作。上海松江縣,古稱雲間,即作者的家鄉。作者在此詩中一方面抱著此去誓死不屈的決心,一方面又對行將永別的故鄉,流露出無限的依戀和深切的感嘆。

詩題一語雙關,自比成龍,消失在雲間。暗喻“我”是英雄。

詩作首聯敘事。其中“羈旅”一詞將詩人從父允彝、師陳子龍起兵抗清到身落敵手這三年輾轉飄零、艱苦卓絕的抗清鬥爭生活作了高度簡潔的概括。詩人起筆自敘抗清鬥爭經歷,似乎平靜處之,然細細咀嚼,自可讀出詩人激越翻滾的情感波瀾,自可讀出平靜的敘事之中深含著詩人滿腔辛酸與無限沉痛。

頷聯抒寫詩人按捺不住的滿腔悲憤。身落敵手被囚禁的結局,使詩人恢復壯志難酬,復國理想終成泡影,于是詩人悲憤了:“無限山河淚,誰言天地寬?”大明江山支離破碎,滿目瘡痍,衰頹破敗,面對這一切,詩人禁不住“立盡黃昏淚幾行”,流不盡“無限河山淚”。詩人一直冀盼明王朝東山再起,可最終時運不濟,命途多舛,恢復故土、重整河山的愛國宏願一次次落空,他禁不住深深地失望與哀慟,忍不住向上蒼發出“誰言天地寬”的質問與詰責。

頸聯坦露對故鄉、親人的依戀不舍之情。無論怎樣失望、悲憤與哀慟,詩人終究對自己的人生結局非常清醒:“已知泉路近”。生命行將終結,詩人該會想些什麽呢?“欲別故鄉難”,詩人緣何難別故鄉呢?原來,涌上他心頭的不僅有國恨,更兼有家仇。父起義兵敗,為國捐軀了。而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孩,此次身落敵手,自是凶多吉少,難免一死,這樣,家運不幸,恐無後嗣。念及自己長年奔波在外,未能盡孝于母,致使嫡母“托跡于空門”,生母“寄生于別姓”,自己一家“生不得相依,死不得相問”,念及讓新婚妻子在家孤守兩年,自己未能盡為夫之責任與義務,妻子是否已有身孕尚不得而知。想起這一切的一切,詩人內心自然涌起對家人深深的愧疚與無限依戀,與故鄉難割難舍的情誼。

尾聯盟恢復之志。盡管故鄉牽魂難別,但詩人終將恢復大志放在兒女私情之上,不以家運後嗣為念,最終表明心跡:“毅魄歸來日,靈旗空際看。”暗指後來人,正如詩人在《獄中上母書》中所表示的“二十年後,淳且與先文忠為北塞之舉矣”。“已知泉路近”的詩人坦然作出“毅魄歸來日”的打算,抱定誓死不屈、堅決復明的決心,生前未能完成大業,死後也要親自看到後繼者率部起義,恢復大明江山。詩作以落地有聲的錚錚誓言作結,鮮明地昭示出詩人堅貞不屈的戰鬥精神、精忠報國的赤子情懷,給後繼者以深情的勉勵,給讀者樹立起一座國家與民族利益高于一切的不朽豐碑。

全詩表達了作者對山河淪喪的悲憤,對家鄉親人的依戀,對抗清鬥爭的堅定信念。

全詩思路流暢清晰,感情跌宕豪壯。起筆敘艱苦卓絕的飄零生涯,承筆發故土淪喪、山河破碎之悲憤慨嘆,轉筆抒眷念故土、懷戀親人之深情,結筆盟誓志恢復之決心。詩作格調慷慨豪壯,令人讀來蕩氣回腸,禁不住對這位富有強烈民族意識的少年英雄充滿深深的敬意。

此詩是詩人被清兵逮捕訣別故鄉時所作。全詩以質樸的語言,直抒胸臆,在對山河的一片深情中,抒寫了亡國之痛和壯志難酬的悲憤。

這首詩風格沉鬱頓挫,手法老到圓熟,成語典故信手拈來,化入無痕,無一絲童稚氣,不像出自十七歲少年之手,這是家學淵源訓育和鬥爭實踐磨練相結合的必然結果。全詩意脈流註貫通,語詞率真豪壯,雖作者無意求工,但他高度的愛國熱忱構成其詩作的內在生命,造成了文品和人品的完美結合,賦就了人間第一等真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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