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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獻公之喪

晉獻公之喪(1)
——非禮不聽是君子


【原文】

晉獻公之喪,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2)。且曰:“寡人聞之(3):亡國恆于斯,得國恆于斯。雖吾子儼然在憂服之中(4),喪亦不可久也(5),時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圖之(6)!”以告舅犯(7)。舅犯曰:“孺子 其辭焉(8)!喪人無寶,仁親以為寶(9)。父死之謂何?又因以為利,而天下其孰能說之(10)?孺子其辭焉!”公子重耳對客曰:“君惠吊亡臣 重耳(11),身喪父死,不得與于哭泣之哀(12),以為君憂。父死之謂何? 或敢有他志(13),以辱君義?”稽顙而不拜(14),哭而起,起而不私(15)。子 顯以致命于穆公(16),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顙而不拜,則未為後也(17),故不成拜(18)。哭而起,則愛父也。起而不私,則遠利也。”


【注解】


  ①本節選自《檀弓》下。②秦穆公:春秋戰國國時諸侯國泰國國君,姓贏,名任好,春秋五霸之一。③寡人:古時君主自稱。這隻是使臣代國君講話。④吾子:表示親愛的稱呼。儼然:嚴肅的樣子。憂服:憂傷服喪。(5)喪(sang):失位逃亡。(6)孺子:對年幼者的稱呼。堰,重耳的舅舅,字子犯。 (8)辭:推辭,拒絕。(9)仁親:以仁愛對待親人。(10)孰(shu):誰。說:辯解。(11)亡:逃亡,流亡。 (12)與:參與。(13)或;又。敢:豈敢,怎敢。(14)稽顙(qi sang): 古時居父母之喪時跪拜賓客的禮節。拜:拜謝。(15)私:私下交談。 (16)子顯:公子縶(Zhi),字子顯,是秦穆公派來吊唁的使者。致命:復命,匯 報。(17)後:指繼承人。(18)不成拜:隻稽顙,不拜謝。


【譯文】


  晉獻公死後,秦穆公派使者向公子重耳吊唁,並且說:“我聽說,亡國常在這時,得到國家也常在這時。雖然你現在庄重地處在優傷服喪期間,但失位流亡不宜太久,不可失去謀取君位的時機。請你好好考慮一下!”重耳把這些話告訴了舅犯。舅犯說道:“你要拒絕他的勸告!流亡在外的人沒有什麽可寶貴的東西,隻有把以仁愛對待親人當作寶物。父親去世是怎樣的事啊?利用這種 機會來圖利,天下誰能為你辯解?你還是拒絕了吧!”于是公子重 耳答復來使說:“貴國國君太仁惠了,派人來為我這個出亡之臣吊唁。我出亡在外,父親去世了,因此不能到靈位去哭泣,表達心中的悲哀,使貴國國君為我擔憂。父親去世是怎樣的事啊?我怎敢有別的念頭,有辱于國君待我的厚義呢?”重耳隻是跪下叩頭並不拜謝,哭著站起來,起來之後也不與賓客私下交談。子顯向 秦穆公報告了這些情況,穆公說:“仁義呀,公子重耳!他隻跋叩頭而不行拜禮,這是不以繼承君位者自居,所以不行拜禮。哭著起立,是表示敬愛父親。起身後不與賓客私下交談,是不貪求私利。”


【讀解】


面對權力的誘惑而不動,流亡在國外而不妄稱君主傳人在咱們的歷史上,恐怕隻有春秋戰國那樣的時代才會有的事。那時,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君子,不搞陰謀詭計,凡事講究禮儀,講究名正言順事成,是很體面的。專靠耍手腕,搞小動作,貪欲膨脹,譖越名份而取得不應屬于自己的名譽、地位、財富,是為人不齒的。這是那個特殊時代的風氣,並且一去不復返了。


凡事講禮,尤其是在現實利益的誘惑面前,比如權力、女色 財物、金錢、名譽、地位的誘惑面前,也要講究取之有道,在天的人看來,可能太迂腐,太繁瑣,太無必要。但是,這的確是大有必要的。社會生活和人倫關系要有序,要有軌可循,總得有所規範。禮雖不一定是最好的規範,但畢竟比沒有規範、亂來一氣要好。難怪孔子為了維護禮的理想秩序,堅持非禮勿視,先勿聽,非禮勿行。


同法相比,禮是一種軟性的社會規範。它主要靠人們內心的自覺,而內心的自覺來自于性情的陶冶和修煉。因而,這種軟性的規範的作用總是有限的,古人多半針對“君子”強調禮,把 “小人”、“野人”排除在禮之外,大概便是意識到了憑自覺和修養來守禮,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加上人性之中惡的一面總是存在並時刻表現出來,禮的作用和影響便更加有限。


此外,在講禮成風的春秋時代,要成為:“王者”,除了憑實力之外,也逃不出禮儀的製約。 或者幹脆說,不講禮儀,就不能歸順人心,就成不了王者。公子重耳之所以能成雄一時,成為春秋五霸之一,大概與此又極大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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