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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任安書

作品原文
報任安書(第五段之後在新教材中已移除)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 少卿足下:曩者辱賜書,教以慎于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懇懇,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此也。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抑鬱而無誰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聽之?”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若僕大質已虧缺,雖材懷隨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 書辭宜答,會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得竭指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僕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諱。是僕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固陋。闕然不報,幸勿為過。 僕聞之,修身者智之府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符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托于世,列于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于欲利,悲莫痛于傷心,行莫醜于辱先,而詬莫大于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爰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中材之人,事關于宦豎,莫不傷氣,況忼慨之士乎!如今朝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雋哉!僕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岩穴之士;外之,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不能累日積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遊光寵。四者無一遂,苟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于此矣。鄉者,僕亦嘗廁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議。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隸,在闒茸之中,乃欲昂首信眉,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僕,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才,長無鄉曲之譽,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奉薄伎,出入周衛之中。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絕賓客之知,忘室家之業,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務壹心營職,以求親媚于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夫僕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歡。然僕觀其為人自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畜積也,僕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已奇矣。今舉事壹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僕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歷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強胡,昂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餘日,所殺過當。虜救死扶傷不給,旃裘之君長鹹震怖,乃悉征左右賢王,舉引弓之民,一國共攻而圍之。轉鬥千裏,矢盡道窮,救兵不至,士卒死傷如積。然李陵一呼勞軍,士無不起,躬流涕,沫血飲泣,張空弮,冒白刃,北首爭死敵。陵未沒時,使有來報,漢公卿王侯皆奉觴上壽。後數日,陵敗書聞,主上為之食不甘味,聽朝不怡。大臣憂懼,不知所出。僕竊不自料其卑賤,見主上慘凄怛悼,誠欲效其款款之愚,以為李陵素與士大夫絕甘分少,能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彼,彼觀其意,且欲得其當而報漢。事已無可奈何,其所摧敗,功亦足以暴于天下。僕懷欲陳之,而未有路。適會召問,即以此指推言陵功,欲以廣主上之意,塞睚眥之辭。未能盡明,明主不深曉,以為僕沮貳師,而為李陵遊說,遂下于理。拳拳之忠,終不能自列。因為誣上,卒從吏議。家貧,財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壹言。身非木石,獨與法吏為伍,深幽囹圄之中,誰可告愬者!此正少卿所親見,僕行事豈不然邪?李陵既生降,隤其家聲,而僕又茸之蠶室,重為天下觀笑。悲夫!悲夫! 事未易一二為俗人言也。僕之先非有剖符丹書之功,文史星歷,近乎卜祝之間,固主上所戲弄,倡優畜之,流俗之所輕也。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而世又不與能死節者比,特以為智窮罪極,不能自免,卒就死耳。何也?素所自樹立使然也。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其次不辱理色,其次不辱辭令,其次詘體受辱,其次易服受辱,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其次剔毛發、嬰金鐵受辱,其次毀肌膚、斷肢體受辱,最下腐刑極矣!傳曰“刑不上大夫。”此言士節不可不勉勵也。猛虎在深山,百獸震恐,及在檻阱之中,搖尾而求食,積威約之漸也。故士有畫地為牢,勢可不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于鮮也。今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箠,幽于圜牆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槍地,視徒隸則心惕息。何者?積威約之勢也。及已至是,言不辱者,所謂強顏耳,曷足貴乎!且西伯,伯也,拘于羑裏;李斯,相也,具于五刑;淮陰,王也,受械于陳;彭越、張敖,南鄉稱孤,系獄抵罪;絳侯誅諸呂,權傾五伯,囚于請室;魏其,大將也,衣赭衣,關三木;季布為朱家鉗奴;灌夫受辱于居室。此人皆身至王侯將相,聲聞鄰國,及罪至罔加,不能引決自裁。在塵埃之中,古今一體,安在其不辱也?由此言之,勇怯,勢也;強弱,形也。審矣,何足怪乎?且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已稍陵遲,至于鞭箠之間,乃欲引節,斯不亦遠乎!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為此也。 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念父母,顧妻子,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僕不幸,早失父母,無兄弟之親,獨身孤立,少卿視僕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節,怯夫慕義,何處不勉焉!僕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且夫臧獲婢妾,猶能引決,況若僕之不得已乎?所以隱忍苟活,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恨私心有所不盡,鄙陋沒世,而文採不表于後也。 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西伯(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乃如左丘無目,孫子斷足,終不可用,退而論書策,以舒其憤,思垂空文以自見。 僕竊不遜,近自托于無能之辭,網羅天下放失舊聞,略考其行事,綜其終始,稽其成敗興壞之理,上計軒轅,下至于茲,為十表,本紀十二,書八章,世家三十,列傳七十,凡百三十篇。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會遭此禍,惜其不成,是以就極刑而無慍色。僕誠已著此書,藏之名山,傳之其人,通邑大都,則僕償前辱之責,雖萬被戮,豈有悔哉?然此可為智者道,難為俗人言也! 且負下未易居,上流多謗議。僕以口語遇遭此禍,重為鄉黨戮笑,以污辱先人,亦何面目復上父母之丘墓乎?雖累百世,垢彌甚耳!是以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身直為閨閤之臣,寧得自引深藏于岩穴邪!故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以通其狂惑。今少卿乃教之以推賢進士,無乃與僕私心剌謬乎?今雖欲自雕瑑,曼辭以自飾,無益于俗,不信,適足取辱耳。要之,死日然後是非乃定。書不能盡意,略陳固陋。謹再拜。

文章譯文

像牛馬一樣替人奔走的僕役太史公司馬遷再拜。 少卿足下:前不久承蒙您給我寫信,用謹慎地待人接物教導我,以推舉賢能、引薦人才為己任,情意、態度十分懇切誠摯,好像抱怨我沒有遵從您的教誨,而是追隨了世俗之人的意見。我是不敢這樣做的。我雖然平庸無能,但也曾聽到過德高才俊的前輩遺留下來的風尚。隻是我自認為身體已遭受摧殘,又處于污濁的環境之中,每有行動便受到指責,想對事情有所增益,結果反而自己遭到損害,因此我獨自憂悶而不能向人訴說。俗話說:"為誰去做,教誰來聽?"鍾子期死了,伯牙便一輩子不再彈琴。這是為什麽呢?賢士樂于被了解自己的人所用,女子為喜愛自己的人而打扮。像我這樣的人,身軀已經虧殘,雖然才能像隨侯珠、和氏璧那樣稀有,品行像許由、伯夷那樣高尚,終究不能用這些來引以為榮,恰好會引人恥笑而自取污辱。 來信本應及時答復,剛巧我侍從皇上東巡回來,後又為煩瑣之事所逼迫,同您見面的日子很少,我又匆匆忙忙地沒有些微空閒來詳盡地表達心意。現在您蒙受意想不到的罪禍,再過一月,臨近十二月,我侍從皇上到雍縣去的日期也迫近了,恐怕突然之間您就會有不幸之事發生,因而使我終生不能向您抒發胸中的憤懣,那麽與世長辭的靈魂會永遠留下無窮的遺怨。請讓我向您略約陳述淺陋的意見。隔了很長的日子沒有復信給您,希望您不要責怪。 我聽到過這樣的說法:一個人如何修身,是判斷他智慧的憑證;一個人是否樂善好施,是評判他仁義的起點;一個人如何取舍,是體會他道義的標志;一個人如何面對恥辱,是斷定他是否勇敢的準則;一個人建立了怎樣的名聲,是他品行的終極目標。志士有這五種品德,然後就可以立足于社會,排在君子的行列中了。所以,禍患沒有比貪利更悲慘的了,悲哀沒有比心靈受創更痛苦的了,行為沒有比污辱祖先更醜惡的了,恥辱沒有比遭受宮刑更重大的了。受過宮刑的人,社會地位是沒法比類的,這並非當今之世如此,這可追溯到很遠的時候。從前衛靈公與宦官雍渠同坐一輛車子,孔子感到羞恥,便離開衛國到陳國去,商鞅靠了宦官景監的推薦而被秦孝公召見,賢士趙良為此寒心;太監趙同子陪坐在漢文帝的車上,袁絲為之臉色大變。自古以來,人們對宦官都是鄙視的。一個才能平常的人,一旦事情關系到宦官,沒有不感到屈辱的,更何況一個慷慨剛強的志士呢?如今朝廷雖然缺乏人材,但怎麽會讓一個受過刀鋸摧殘之刑的人,來推薦天下的豪傑俊才呢?我憑著先人遺留下來的餘業,才能夠在京城任職,到現在已二十多年了。我常常這樣想:上不能對君王盡忠和報效信誠,而獲得有奇策和才幹的稱譽,從而得到皇上的信任;其次,又不能給皇上拾取遺漏,補正闕失,招納賢才,推舉能人,發現山野隱居的賢士;對外,不能備數于軍隊之中,攻城野戰,以建立斬將奪旗的功勞;從最次要的方面來看,又不能每日積累功勞,謀得高官厚祿,來為宗族和朋友爭光。這四個方面沒有哪一方面做出成績,我隻能有意地迎合皇上的心意,以保全自己的地位。我沒有些微的建樹,可以從這些方面看出來。以前,我也曾置身于下大夫的行列,在朝堂上發表些不值一提的意見。我沒有利用這個機會申張綱紀,竭盡思慮,到現在身體殘廢而成為打掃污穢的奴隸,處在卑賤者中間,還想昂首揚眉,評論是非,不也是輕視朝廷、羞辱了當世的君子們嗎?唉!唉!像我這樣的人,尚且說什麽呢?尚且說什麽呢? 而且,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般人是不容易弄明白的。我在少年的時候就沒有卓越不羈的才華,成年以後也沒有得到鄉裏的稱譽,幸虧皇上因為我父親是太史令,使我能夠獲得奉獻微薄才能的機會,出入宮禁之中。我認為頭上頂著盆子就不能望天,所以斷絕了賓客的往來,忘掉了家室的事務,日夜都在考慮全部獻出自己的微不足道的才幹和能力,專心供職,以求得皇上的信任和寵幸。但是,事情與願望違背太大,不是原先所料想的那樣。我和李陵都在朝中為官,向來並沒有多少交往,追求和反對的目標也不相同,從不曾在一起舉杯飲酒,互相表示友好的感情。但是我觀察李陵的為人,確是個守節操的不平常之人:奉事父母講孝道,同朋友交往守額度,遇到錢財很廉潔,或取或予都合乎禮義,能分別長幼尊卑,謙讓有禮,恭敬謙卑自甘人下,總是考慮著奮不顧身來赴國家的急難。他歷來積鑄的品德,我認為有國士的風度。做人臣的,從出于萬死而不顧一生的考慮,奔赴國家的危難,這已經是很少見的了。現在他行事一有不當,而那些隻顧保全自己性命和妻室兒女利益的臣子們,便跟著挑撥是非,誇大過錯,陷人于禍,我確實從內心感到沉痛。況且李陵帶領的兵卒不滿五千,深入敵人軍事要地,到達單于的王庭,好像在老虎口上垂掛誘餌,向強大的胡兵四面挑戰,面對著億萬敵兵,同單于連續作戰十多天,殺傷的敵人超過了自己軍隊的人數,使得敵人連救死扶傷都顧不上。匈奴君長都十分震驚恐怖,于是就征調左、右賢王,出動了所有會開弓放箭的人,舉國上下,共同攻打李陵並包圍他。李陵轉戰千裏,箭都射完了,進退之路已經斷絕,救兵不來,士兵死傷成堆。但是,當李陵振臂一呼,鼓舞士氣的時候,兵士沒有不奮起的,他們流著眼淚,一個個滿臉是血,強忍悲泣,拉開空的弓弦,冒著白光閃閃的刀鋒,向北拼死殺敵。當李陵的軍隊尚未覆沒的時候,使者曾給朝廷送來捷報,朝廷的公卿王侯都舉杯為皇上慶賀。幾天以後,李陵兵敗的奏書傳來,皇上為此而飲食不甜,處理朝政也不高興。大臣們都很憂慮,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我私下裏並未考慮自己的卑賤,見皇上悲傷痛心,實在想盡一點我那款款愚忠。我認為李陵向來與將士們同甘共苦,能夠換得士兵們拼死效命的行動,即使是古代名將恐怕也沒能超過的。他雖然身陷重圍,兵敗投降,但看他的意思,是想尋找機會報效漢朝。事情已經到了無可奈何的地步,但他摧垮、打敗敵軍的功勞,也足以向天下人顯示他的本心了。我內心打算向皇上陳述上面的看法,而沒有得到適當的機會,恰逢皇上召見,詢問我的看法,我就根據這些意見來論述李陵的功勞,想以此來寬慰皇上的胸懷,堵塞那些攻擊、誣陷的言論。我沒有完全說清我的意思,聖明的君主不深入了解,認為我是攻擊貳師將軍,而為李陵辯解,于是將我交付獄官處罰。我的虔敬和忠誠的心意,始終沒有機會陳述和辯白,被判了誣上的罪名,皇上終于同意了法吏的判決。我家境貧寒,微薄的錢財不足以拿來贖罪,朋友們誰也不出面營救,皇帝左右的親近大臣又不肯替我說一句話。我血肉之軀本非木頭和石塊,卻與執法的官吏在一起,深深地關閉在牢獄之中,我向誰去訴說內心的痛苦呢?這些,正是少卿所親眼看見的,我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正是這樣嗎?李陵投降以後,敗壞了他的家族的名聲,而我接著被置于蠶室,更被天下人所恥笑,可悲啊!可悲! 這些事情是不容易逐一地向俗人解釋的。我的祖先沒有剖符丹書的功勞,職掌文史星歷,地位接近于卜官和巫祝一類,本是皇上所戲弄並當作倡優來畜養的人,是世俗所輕視的。假如我伏法被殺,那好象是九牛的身上失掉一根毛,同螻蟻又有什麽區別?世人又不會拿我之死與能殉節的人相比,隻會認為我是智盡無能、罪大惡極,不能免于死刑,而終于走向死路的啊!為什麽會這樣呢?這是我向來所從事的職業以及地位,使人們會這樣地認為。人固然都有一死,但有的人死得比泰山還重,有的人卻比鴻毛還輕,這是因為他們生存所依靠的東西不同啊!一個人最重要的是不污辱祖先,其次是自身不受侮辱,再次是不因別人的臉色而受辱,再次是不因別人的言語而受辱,再次是被捆綁在地而受辱,再次是穿上囚服受辱,再次是戴上腳鐐手銬、被杖擊鞭笞而受辱,再次是被剃光頭發、頸戴枷鎖而受辱,再次是毀壞肌膚、斷肢截體而受辱,最下等的是腐刑,侮辱到了極點。古書說"刑不上大夫",這是說士人講節操而不能不加以自勉。猛虎生活在深山之中,百獸就都震恐,等到它落入陷穽和柵欄之中時,就隻得搖著尾巴乞求食物,這是人不斷地使用威力和約束而逐漸使它馴服的。所以,士子看見畫地為牢而決不進入,面對削木而成的假獄吏也決不同他對答,這是由于早有主意,事先就態度鮮明。現在我的手腳交叉,被木枷鎖住、繩索捆綁,皮肉暴露在外,受著棍打和鞭笞,關在牢獄之中。在這種時候,看見獄吏就叩頭觸地,看見牢卒就恐懼喘息。這是為什麽呢?是獄吏的威風和禁約所造成的。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談什麽不受污辱,那就是人們常說的厚臉皮了,有什麽值得尊貴的呢?況且,象西伯姬昌,是諸侯的領袖,曾被拘禁在羑裏;李斯,是丞相,也受盡了五刑;淮陰侯韓信,被封為王,卻在陳地被戴上刑具;彭越、張敖被誣告有稱帝野心,被捕入獄並定下罪名;絳侯周勃,曾誅殺諸呂,一時間權力大于春秋五霸,也被囚禁在請罪室中;魏其侯竇嬰,是一員大將,也穿上了紅色的囚衣,手、腳、頸項都套上了刑具;季布以鐵圈束頸賣身紿朱家當了奴隸;灌夫被拘于居室而受屈辱。這些人的身分都到了王侯將相的地位,聲名傳揚到鄰國,等到犯了罪而法網加身的時候,不能引決自裁。在社會上,古今都一樣,哪裏有不受辱的呢?照這樣說來,勇敢或怯懦,乃是勢位所造成;強或弱,也是情勢所決定。確實是這樣,有什麽奇怪的呢?況且人不能早早地自殺以逃脫于法網之外,而到了被摧殘和被杖打受刑的時候,才想到保全節操,這種願望和現實不是相距太遠了嗎?古人之所以慎重地對大夫用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人之常情,沒有誰不貪生怕死的,都掛念父母,顧慮妻室兒女。至于那些激憤于正義公理的人當然不是這樣,這裏有迫不得已的情況。如今我很不幸,早早地失去雙親,又沒有兄弟互相愛護,獨身一人,孤立于世,少卿你看我對妻室兒女又怎樣呢?況且一個勇敢的人不一定要為名節去死,怯懦的人仰慕大義,又何處不勉勵自己呢?我雖然怯懦軟弱,想苟活在人世,但也頗能區分棄生就死的界限,哪會自甘沉溺于牢獄生活而忍受屈辱呢?再說奴隸婢妾尚且懂得自殺,何況象我到了這樣不得已的地步!我之所以忍受著屈辱苟且活下來,陷在污濁的監獄之中卻不肯死的原因,是遺憾我內心的志願有未達到的,平平庸庸地死了,文章就不能在後世顯露。 古時候雖富貴但名字磨滅不傳的人,多得數不清,隻有那些卓異而不平常的人才在世上著稱。(那就是:)西伯姬昌被拘禁而擴寫《周易》;孔子受困窘而作《春秋》;屈原被放逐,才寫了《離騷》;左丘明失去視力,才有《國語》;孫臏被截去膝蓋骨,《兵法》才撰寫出來;呂不韋被貶謫蜀地,後世才流傳著《呂氏春秋》;韓非被囚禁在秦國,寫出《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都是一些聖賢們抒發憤懣而寫作的。這些都是人們感情有壓抑鬱結不解的地方,不能實現其理想,所以記述過去的事跡,讓將來的人了解他的志向。就像左丘明沒有了視力,孫臏斷了雙腳,終生不能被人重用,便退隱著書立說來抒發他們的怨憤,想到活下來從事著作來表現自己的思想。 我私下裏也自不量力,近來用我那不高明的文辭,收集天下散失的歷史傳聞,粗略地考訂其事實,綜述其事實的本末,推究其成敗盛衰的道理,上自黃帝,下至于當今,寫成十篇表,十二篇本紀,八篇書,三十篇世家,七十篇列傳,一共一百三十篇,也是想探求天道與人事之間的關系,貫通古往今來變化的脈絡,成為一家之言。剛開始草創還沒有完畢,恰恰遭遇到這場災禍,我痛惜這部書不能完成,因此便接受了最殘酷的刑罰而不敢有怒色。我現在真正的寫完了這部書,打算把它藏進名山,傳給可傳的人,再讓它流傳進都市之中,那麽,我便抵償了以前所受的侮辱,即便是讓我千次萬次地被侮辱,又有什麽後悔的呢!但是,這些隻能向有見識的人訴說,卻很難向世俗之人講清楚啊! 再說,戴罪被侮辱的處境是很不容易安生的,地位卑賤的人,往往被人誹謗和議論。我因為多嘴說了幾句話而遭遇這場大禍,又被鄉裏之人、朋友羞辱和嘲笑,污辱了祖宗,又有什麽面目再到父母的墳墓上去祭掃呢?即使是到百代之後,這污垢和恥辱會更加深重啊!因此我舶腹中腸子每日多次回轉,坐在家中,精神恍恍忽忽,好象丟失了什麽;出門則不知道往哪兒走。每當想到這件恥辱的事,冷汗沒有不從脊背上冒出來而沾濕衣襟的。我已經成了宦官,怎麽能夠自己引退,深深地在山林岩穴隱居呢?所以隻得隨俗浮沉,跟著情勢上下,以表現我狂放和迷惑不明。如今少卿竟教導我要推賢進士,這難道不是與我自己的願望相違背的嗎?現在我雖然想自我雕飾一番,用美好的言辭來為自己開脫,這也沒有好處,因為世俗之人是不會相信的,隻會使我自討侮辱啊。簡單地說,人要到死後的日子,然後是非才能夠論定。書信是不能完全表達心意的,因而隻是略為陳述我愚執、淺陋的意見罷了。恭敬的拜了兩拜。

作者簡介

司馬遷(公元前145年—公元前90年),字子長,我國西漢時期史學家、文學家和思想家,著我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史記》,被近人稱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魯迅)。司馬遷是西漢夏陽龍門人。夏陽,縣名,今韓城,靠近龍門。所以司馬遷自稱“遷生龍門”(太史公自序)。龍門,龍門山,很有名氣。傳說大禹曾在龍門開山治水。龍門山的南面是黃河。司馬遷的家正好在黃河、龍門之間。當地名勝古跡很多。司馬遷從小在飽覽山河名勝的同時,也有機會聽到許多歷史傳說和故事。 天漢二年(前99年),李陵出塞攻打匈奴戰敗被俘,司馬遷替李陵說了幾句解釋的話,觸怒了漢武帝,把他投下監獄,第二年漢武帝殺了李陵全家,處司馬遷以宮刑。宮刑是個大辱,污及先人,見笑親友。司馬遷在獄中,又備受凌辱,“交手足,受木索,暴肌膚,受榜棰,幽于圜牆之中,當此之時,見獄吏則頭搶地,視徒隸則心惕息。”(司馬遷《報任安書》)幾乎斷送了性命。他本想一死,但想到自己多年蒐集資料,要寫部有關歷史書的夙願,因此為了完成《史記》的寫作,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希圖出現一線轉機。

創作背景

司馬遷三十八歲時,繼父職為太史令。四十七歲時以李陵事下獄,受宮刑。出獄後,為中書謁者令。《漢書·司馬遷傳》:謂“遷既被刑之後,為中書令,尊寵,任職事”。中書令職,掌領導尚書出入奏事,是宮廷中機要職務。《報任安書》是在他任中書令時寫的。此篇是司馬遷寫給其友人任安的一封回信。司馬遷因李陵之禍處以宮刑,出獄後任中書令,表面上是皇帝近臣,實則近于宦官,為士大夫所輕賤。任安此時曾寫信給他,希望他能“推賢進士”。司馬遷由于自己的遭遇和處境,感到很為難,所以一直未能復信。後任安因罪下獄,被判死刑,司馬遷才給他寫了這封回信。 司馬遷在此信中以無比激憤的心情,向朋友、也是向世人訴說了自己因李陵之禍所受的奇恥大辱,傾吐了內心鬱積已久的痛苦與憤懣,大膽揭露了朝廷大臣的自私,甚至還不加掩飾地流露了對漢武帝是非不辨、刻薄寡恩的不滿。信中還委婉述說了他受刑後“隱忍苟活”的一片苦衷。為了完成《史記》的著述,司馬遷所忍受的屈辱和恥笑,絕非常人所能想象。但他有一條非常堅定的信念,死要死得有價值,要“重于泰山”,所以,不完成《史記》的寫作,絕不能輕易去死,即使一時被人誤解也在所不惜。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持他在“腸一日而九回”的痛苦掙扎中頑強地活了下來,忍辱負重,堅忍不拔,終于實現了他的夙願,完成了他的大業。 任少卿名安,滎陽人。曾任益州刺史、北軍使者護軍。《史記》卷一百四《田叔傳》後附有褚先生所補的《任安傳》。任安是司馬遷的朋友,曾經寫信給司馬遷,叫他利用中書令的地位“推賢進士”。過了很久,司馬遷給他回了這封信。此信寫于武帝太始四年十一月(公元前93年,這年司馬遷53歲)。當時任安因事下獄,狀況危險,所以書信中慮及任安的死。在任安為北軍使者護軍的時候,因他在太子劉據“造反”時採取了袖手旁觀的做法,其實太子並非真反隻是因“巫蠱事件”被冤枉沒辦法了,想殺江充以自保。 關于任安的說法,上述可謂為一說。但亦有其他說法,即任安為北軍使者護軍時,因其在太子劉據造反時採取了“持兩端”做法,而為漢武處死。在此時,任安希圖以“推賢進士為名,要求時任中書令的司馬遷給予幫助。而司馬遷因為自己的處境很難幫他這個忙,便寫了這封報任安書。這才是為什麽司馬遷在任安臨刑前給其寫信的原因。

作品鑒賞

《報任安書》是一篇激切感人的至情散文,是對封建專製的血淚控訴。司馬遷用千回百轉之筆,表達了自己的光明磊落之志、憤激不平之氣和曲腸九回之情。辭氣沉雄,情懷慷慨。 全文融議論、抒情、敘事于一體,文情並茂。敘事簡括,都為議論鋪墊,議論之中感情自現。“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以異!”,抒發了對社會不公的憤慨;“僕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悲切鬱悶,溢于言表;“腸一日而九回,居則忽忽若有所亡,出則不知其所往。每念斯恥,汗未嘗不發背沾衣也!”,如泣如訴,悲痛欲絕……富于抒情性的語言,將作者內心久積的痛苦與怨憤表現得淋漓盡致,如火山爆發,如江濤滾滾。 大量的鋪排,增強了感情抒發的磅礴氣勢。如敘述腐刑的極辱,從“太上不辱先”以下,十個排比句,竟連用了八個“其次”,層層深入,一氣貫下,最後逼出“最下腐刑極矣”。這類語句,有如一道道閘門,將司馬遷心中深沉的悲憤越蓄越高,越蓄越急,最後噴涌而出,一瀉千裏,如排山倒海,撼天動地。 典故的運用,使感情更加慷慨激昂,深沉壯烈。第二段用西伯、李斯、韓信等王侯將相受辱而不自殺的典故,直接引出“古今一體”的結論,憤激地控訴了包括漢王朝在內的封建專製下的酷吏政治;第五段用周文王、孔子、屈原等古聖先賢憤而著書的典故,表現了自己隱忍的苦衷、堅強的意志和奮鬥的決心。這些典故,援古證今,明理達情,讓我們更深刻的感受到了作者偉岸的人格和沉鬱的感情。 修辭手法的多樣,豐富了感情表達的內涵。如“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以下八個迭句,實際隱含著八組對比,同時又兩兩對偶,與排比相結合,既表明了對歷史上傑出人物歷經磨難而奮發有為的現象的認識,又表明了以他們為榜樣,矢志進取、成就偉業的堅強意志,氣勢雄渾,令人欲悲欲嘆。又如“猛虎在山,百獸震恐……”一句,運用比喻,沉痛控訴了人間暴政對人性的扼殺和扭曲,形象地說明了“士節”不可以稍加受辱的道理,真是痛徹心脾。其他像引用、誇張、諱飾等修辭手法的運用,都真切的表達出作者跌宕起伏的情感,有時奔放激蕩,不可遏止;有時隱晦曲折,欲言又止,讓我們似乎觸摸到了作者內心極其復雜的矛盾與痛苦。 總之,在《報任安書》中,司馬遷通過富有特色的語言,真切地表達了激揚噴薄的憤激感情,表現出峻潔的人品和偉大的精神,可謂字字血淚,聲聲衷腸,氣貫長虹,催人淚下。前人的評價,“感慨嘯歌有燕趙烈士之風,憂愁幽思則又直與《離騷》對壘”,實在精闢。

語言知識

(一)通假字 1.其次詘體受辱。 詘,通“屈”,彎曲。 2.其次剔毛發。 剔,通“剃”,動詞。 3.其次關木索,被箠楚受辱。箠,同“捶”,杖。 4.見獄吏則頭槍地。 槍,通“搶”,撞擊。 5.及以至是。 以,通“已” 6.及罪至罔加。 罔,通“網”,法網。 7.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底,通“抵” ,大抵,大都。 8思垂空文以自見。 見,通“現”,表現。 9.放失舊聞。 失,通“佚”,散亂的文獻。 10.則僕償前世之責。 責,通“債”,債務。 11.古者富貴而名摩滅。摩,通“磨”。 12.權傾五伯。伯, 通“霸”。 13.具于五刑。具,通“俱”。 14.曷足貴乎。曷,通“何”。 15.幽于圜牆之中。圜,通“圓”。  (二)詞類活用 1.孫子臏腳:名詞作動詞,古代剔去膝蓋骨的酷刑 2.以污辱先人:形容詞作使動用法,使……受辱 3.倡優所畜: 名詞作狀語, 像樂師、優伶一樣 4.僕之先人非有剖符丹書之功:名詞作狀語, 用朱砂 5.故述往事,思來者: 動詞作使動用法,使.……思考 6.請略陳固陋 :形容詞作名詞,固執鄙陋的意見 7.衣赭衣:名詞作動詞,穿上 8.流俗之所輕也:形容詞作動詞,輕視 9.幸勿為過:名詞作動詞,責怪,責備  (三)被動句 (1)幽于糞土之中而不辭者。 (2)其次詘體受辱。 (四)省略句、判斷句 (1)《詩》三百篇,大底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2)且西伯,伯也。 (五)狀語後置句 (1)鄙陋沒世而文採不表于後世也。 (2)權傾五伯,囚于請室。 (3)幽于圜牆之中 (六)賓語前置句 (1)若望僕不相師 (七)重點翻譯句 . 1.《詩》三百篇,大氐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 《詩經》共三百篇,大都是聖人賢士為抒發憤懣之情而寫作的。 2.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也就是想要探究自然和人間的關系,弄通由古至今的變化規律,自成一家之見解。 3.雖萬被戮,豈有悔哉! 即使被千刀萬剮,我難道會後悔嗎? 4.假令僕伏法受誅,若九牛亡一毛,與螻蟻何異? 假如我受到法律的製裁被殺,就像在九頭牛身上去掉一根牛毛,與殺死一隻螻蟻有什麽區別呢? 5.故士有畫地為牢,勢不可入;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定計于鮮也。 所以,在地上劃圈為牢,氣節之士勢必不肯進去;用木頭削成獄吏,氣節之士也認為不可受它審訊,拿定主意在受辱之前自殺。 6.僕雖怯懦,欲苟活,亦頗識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縲紲之辱哉! 我雖然怯弱,想苟活偷生,但也知道舍生就死,怎麽會自甘沉溺于牢獄的侮辱之中呢? 7.今雖欲自雕琢,曼辭以自飾,無益于俗,不信,祗取辱耳。 時至今日,我即使想要修飾打扮,用美好的言辭為自己解脫也無濟于事,一般人不會相信,隻不過自取侮辱罷了。 (八)一詞多義 1. 勝 (1)勝任。 能夠承擔或承受。 (2)不可勝記。 盡。 (3)百戰百勝。 勝利。 (4)引人入勝。 優美的。 2.再 (1)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 兩次。 (2)青春不再。 再繼續,再出現。 3.厥 (1)思厥先祖父。 他的。 (2)大放厥詞。 他的。 (3)厥有《國語》。 于是,就,才。 4.焉 (1)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疑問代詞,怎麽。 (2)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 語氣詞。 (3)積土成山,風雨興焉。 兼詞,在那裏。 5.非 (1)死日然後是非乃定。 錯誤,不對。 (2)無可厚非。 反對,責備。 (八)古今異義詞 1.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 古義:謙詞,像牛馬一樣供人驅使的人。 今義:牛馬走路。 2.意氣勤勤懇懇。 古義:情意誠摯懇切。 今義:勤勞而踏實。 3.夫人情莫不貪生惡死。 古義:兩個詞,夫為語氣詞。 今義:對已婚女人的稱呼。 4.念父母,顧妻子。 古義:妻子和兒女。 今義:配偶。 5.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 古義:形容詞,不同尋常。 今義:表程度的副詞,相當于“很”、“非常”。 6.下流多謗議。 古義:處于卑賤的地位。 今義:1.下遊 2.行為不符合道德準則 (九)虛詞 1. 以 (1)及以至是(通“已”) (2)僕以口語遇遭此禍(介詞,因為) (3)退論書策以舒其憤(連詞,來) (4)重為鄉黨所戮笑,以污辱先人(連詞,以致) (5)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介詞,用) (6)夫人不能早自裁繩墨之外,以稍陵遲(連詞,因而) 2.為 (1)為十表,本紀十二(動詞,寫成) (2)季布為朱家鉗奴(動詞,做了) (3)削木為吏,議不可對(動詞,當作) (4)然此可為智者道(介詞,給,替) (5)古人所以重施刑于大夫者,殆為此也(介詞,因為) (6)重為鄉黨所笑(介詞,被) 3.且 (1)且勇者不必死節(連詞,況且) (2)且從俗浮沉,與時俯仰(副詞,暫且,姑且) (3)且西伯,伯也(連詞,再說) 4.于 (1)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介詞,比) (2)幽于圜牆之中(介詞,在) (3)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介詞,被) (4)少卿視僕于妻子何如哉(介詞,對) (5)無益于俗(介詞,對) 5.乃 (1)今少卿乃教以推賢進士(副詞,卻,竟然) (2)乃欲引節,斯不亦遠乎(副詞,才) (3)然後是非乃定(副詞,才) (4)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乃有所不得已也(動詞,是) 6.然 (1)至激于義理者不然(代詞,這樣) (2)然此可為智者道(連詞,表示轉折) (3)闕然久不報(形容詞詞尾,……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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