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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點碎紅山杏發,平鋪新綠水蘋生。

出自唐代詩人白居易的《南湖早春》

風回雲斷雨初晴,返照湖邊暖復明。
亂點碎紅山杏發,平鋪新綠水蘋生。
翅低白雁飛仍重,舌澀黃鸝語未成。
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

賞析
《南湖早春》,前六句描寫南湖早春明媚動人的景物,最後兩句顯示出作者遭到貶謫後消沉鬱悶的心情。
作品抓住春雨初晴,陽光返照,山杏吐艷,水蘋爭綠,白雁低飛,黃鸝語澀幾個最富早春特征的意象進行了突出的描繪。大雨剛過,地面和湖上經過雨水的沖洗,嫵媚之中更添清新之感。早春時節,尚有冷氣襲人,而陽光返照,不僅景色秀麗,復有溫暖明快之感;山杏發,水蘋生,欣欣向榮,紅綠相映,色彩對比鮮明,是早春時節最富特征的景色,也是這幅畫中不可缺少的點綴。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紅點點,毫無秩序可言,顯示出大自然的生機勃勃之態,故用“亂”字點出;而湖面之水蘋,一望無際,猶如整齊地鋪在水面上的綠色草坪,故說“平鋪”。“平”字作用有二:一是描述水蘋的整齊,其次它與“鋪”字合用,有平展、闊大無邊的意思,令人想見湖面的闊遠與水蘋的茂盛。四句之中,雲、雨、陽光、山杏、水蘋幾個意象的描寫都恰到好處地反映出早春征候。然而若盡乎此,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原來還缺少最具生命活力的動物。五、六句“翅低白雁飛仍重,舌澀黃鸝語未成”正好彌補了這個缺憾。因為身上雨水未幹,翅膀變得沉重的白雁不得不低空飛行;同樣由于雨水的淋澆,黃鸝的舌頭也頗有些生澀不聽使喚之感。然而,它們一個不顧身上雨水未幹,仍然翩翩起舞,一個雖然舌澀但也禁不住歌唱嗚叫,其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剛剛到來的春天太美妙,太富有魅力了。它們的飛舞和鳴叫,更增添了早春的嫵媚可人之態。
前人雲“刻畫早春,有色澤,腹聯尤警”(《唐宋詩醇》卷二十三)正是指出第三聯的關鍵作用。有了這一聯,一幅完整的《南湖早春》圖才宣告完成。詩的最後兩句表現了作者消沉的心情。面對如此美妙的春天,詩人尚且缺乏興致,無心情可言,則其內心必有巨大的隱痛。此時國家內憂外患,國勢日益衰微,而詩人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無計可施,對于一個被貶在外的下層小吏來說,即使有賢才良策也徒然無用。憂國憂民、衰病不堪的詩人,怎麽會有興致欣賞美妙的春色呢?同時,春色愈美,國家河山愈可愛,就愈讓人擔心山河破碎、國破家亡的可怕後果。所以“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減心情”正是憂國憂民的詩人,在爽心悅目的早春景色面前,思前瞻後所發出的無可奈何的嘆息。
時值初春,景象不同于其它季節,也有別于仲春、暮春。詩人選取了傍晚時分雨住天晴、返照映湖這一特定角度,著重描繪了山杏、水蘋、白雁、黃鵬這些頗具江南風情的景物,惟妙惟肖地畫出了南湖早春的神韻。時令尚早,大地剛剛蘇醒,山杏初發,花開得不多,點綴在湖光山色中,故謂“碎紅”,“亂點”則一下將杏花隨意開放、隨處點染的神態活畫出來。“亂”並非雜亂、零亂,而是自然、隨意,詩人寫西湖春景時亦說“亂花漸欲迷人眼”(《錢塘湖春行》)、“亂峰圍繞水準鋪”(《春題湖上》),都從“亂”中見出天然情趣,毫無人工的矯揉。水蘋新生,葉子平鋪水面,“平”與“亂”相互映照,向人展示了春天的無限生機,惟在水鄉;才見此景致,也讓人覺得隨著季節的推移,春色轉濃,它們也會在湖面上不斷伸展、擴大。寫了看似靜止的景物,詩人又轉而接筆描繪了湖上的雁影鶯聲,靜與動、景與聲相映成趣。嚴冬剛過,大雁尚未從冬天的慵懶狀態中恢復過來,還不善高飛,在湖上飛得低而緩慢,詩人以一“重”字活現出了它此時慵懶、笨拙的神態。經歷了整整一個冬天的禁錮,黃鸝在初展歌喉時也難免舌澀口拙,不能婉轉高歌。白雁翅低、黃鵬舌澀,莫不帶有早春時節它們自身的特征,也別具情趣。它們不惟使詩人所描繪的畫面有了動感,且有了聲音,也讓人感到它們不久即會振翅高飛,舒喉長鳴。一幅充滿希望和生機的早春畫圖呈現在讀者眼前。
白居易倡言“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反對詩文的艱深晦澀,他的詩家弦戶誦,流傳中外,所謂“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與他詩歌的通俗易懂分不開。若以此以為白居易不註重詩歌的推敲鍛煉,則與他的創作實際大相徑庭,有時他的作品太自然了,反讓人不易覺察他創作的苦心。這首《南湖早春》,適可見出他詩歌創作的功力與匠心。
詩人切人詩題選取了雨後初晴這一獨特角度,簡潔明快,起筆便向人描繪了一幅清新明澈的畫卷:暖風吹回,雲彩散開,雨止天晴,尤可喜的是太陽的返光回射湖邊,一切顯得溫暖而又明亮,詩人的心情也隱含其中。首聯兩句十四字,包含了多少事物,刻畫它們的特征可謂一語傳神。輕捷地將詩境展開之後,詩人便妙筆點染湖上景物。山杏初發,詩人以“亂點”見其自然情致,蘋葉新生,詩人用“平鋪”示其生長情景,各極其趣,“亂點”、“平鋪”亦都使原本靜止的事物有了動感,讓人仿佛看到春天不斷生長的力量。說黃鵬“語未成”尚屬常見,謂白雁“飛仍重”則是詩人的創造,一“重”字活畫出了早春白雁難以奮翅高飛的情態,不知詩人斟酌了多少次,才最終選定了這足以讓人折服,讓白雁俯首的“重”字。白雁“飛仍重”尚可意會,黃鵬“語未成”則簡直無法在畫中表現,惟可于詩中傳出。春光明媚,詩人繪影圖形,也不忘著色。山杏與水蘋的“碎紅”、“新綠”交相輝映,白雁、黃鵬為春光增了色彩,亦使得畫面添了動感,傳出聲音。詩人所描繪的鄱陽早春,有動、有靜,有聲、有色,有視覺、有聽覺,還有觸覺,給人以全方位的整體感受,讓人看到多姿多彩、生趣盎然的春天畫卷,這實也離不開詩人對詩歌語言的鍛煉,對謀篇布局的推敲。
景致的選擇,語言的運用,畢竟屬于外在、表面的東西,深入品味不難發現,這首《南湖早春》可謂“一切景語皆情語”,詩人的精神、情感實灌註在筆下的景物中。風回雲斷,雨住天晴,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合人心意,那風似也可吹去人心頭的陰翳,讓人心境亦如夕照下的湖面,立時明朗起來。湖上安詳的色彩給人以溫暖的感覺,山杏、水蘋也向人展示了春天的無限生機,值此早春時節,詩人當也感受到春天的希望與溫馨。此詩作于詩人謫居江州時,在此之前不久,詩人剛經歷過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重大痛苦與挫折。公元815年(元和十年)夏,宰相武元衡被人謀殺,忠直的白居易憤而上疏,請求朝廷緝捕凶手,洗血國恥,反被政敵誣為越職言事,于是年秋被遠貶江州,現在冬去春回,創傷漸復,江南春色讓他感到驚喜、欣慰。可心頭的陰雲畢竟還未散盡,不能奮飛的白雁,學語未成的黃鵬,莫不帶有他自身的影子,他在它們身上寄寓了自己的情感。在遠離京城的謫居之地見到春歸,詩人的情感是復雜的,既欣喜有所憧憬,又難以將原先心頭積存的愁苦完全擺脫。總觀全詩,詩人對江南春色是由衷喜愛,掩飾不住的,他雖自嘆“年年衰病減心情”,可隨著春光轉濃加深,心情想也會日益開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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