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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桃溪不作從容住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
當時相候赤闌橋,今日獨尋黃葉路。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夕陽紅欲暮。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粘地絮。

賞析
這首詞是作者在和他的情人分別之後,重遊舊地,悵觸前情而寫下的。它用一個人所習知的仙凡戀愛故事即劉晨、阮肇遇仙女的典故起頭。據《幽明錄》載,東漢時,劉、阮二人入天台山採葯,曾因飢渴,登山食桃,就溪飲水,于溪邊遇到兩位仙女,相愛成婚。半年以後,二人思家求歸。及到出山,才知道已經過去三百多年了。這種由于輕易和情人分別而產生的追悔之情,在古典詩歌中,是常用天台故事來作比擬的。如元稹《劉阮妻》雲:“芙蓉脂肉綠雲鬟,罨畫樓台青黛山。千樹桃花萬年葯,不知何事憶人間?”就是“桃溪”一句最好的注解。溫庭筠《達摩支曲》“拗蓮作寸絲難絕”,是“秋藕”一句所本,不過反用其意。第一句敘述委婉,是就當時的主觀感情說,這是因;第二句言辭決絕,是就今日的客觀事實說,這是果。一用輕筆,一用重筆。兩兩相形,就將無可挽回的事態和不能自己的情懷和盤托了出來。

三、四兩句,由今追昔。“當時”,應首句;“今日”,應次句。當時在赤闌橋邊,因為等候情人而更覺其風光旖旎;今日到黃葉路上,因為獨尋舊夢而愈感其景色蕭條。赤闌、黃葉,不但著色濃烈,而且“赤闌橋”正好襯托出青春的歡樂,“黃葉路”也正好表現出晚秋的凄清。這不隻是為了點明景物因時令而有異,更重要的是為了象征人心因合離而不同。在景物的色調上固然是強烈的對照,在詞人的情調上看同樣是強烈的對照。今日的黃葉路邊,也就是當時的赤闌橋畔,地同事異,物是人非。將這兩句和上兩句聯系起來看,則相侯赤闌橋”的歡愉,正證明了“不作從容住”的錯誤;“獨尋黃葉路”的離恨,也反映了“絕來無續處”的悲哀。這就顯示出其事雖已決絕,其情仍舊纏綿。文風亦極沉鬱之致。

換頭兩句,直承“今日”句來。明明知道此事已如瓶落井,一去不回,但還是在這裏閒尋舊跡,這就清晰地勾畫出了一個我國古典文學中所謂“志誠種子”的形象。在黃葉路上徘徊之餘,舉頭四望,所見到的隻是煙霧中群山成列,雁背上斜陽欲暮而已。這兩句寫得開闊遼遠,而其用意,則在于借這種境界來展示人物內心的空虛寂寞之感。如果單純地將其當作寫景佳句,以為隻是謝朓《郡內高齋閒坐答呂法曹》“窗中列遠岫”,以及溫庭筠《春日野行》“鴉背夕陽多”兩句的襲用和發展,就不免“買櫝還珠”。如果更進一步加以探索,還可以發現,上句寫煙中列岫,冷碧無情,正所以暗示關山迢遞;下句寫雁背夕陽,微紅將墜,正所以暗示音信渺茫。與頭兩句聯系起來,又向我們指陳了桃溪一別,永隔人天,秋藕絕來,更無音信這樣一個嚴酷的事實,而“獨尋黃葉路”的心情,也就更加可以理解了。列岫青多,夕陽紅滿,色彩絢麗,又與上面的“赤闌橋”、“黃葉路”互相輝映,顯示了詞人因情敷彩的本領。

結尾兩句,以兩個譬喻來比擬當前情事。過去的情人,早像被風吹入江心的雲彩,一去無蹤;而自己的心情,始終耿耿,卻如雨後粘在泥中的柳絮,無法解脫。兩句字面對得極其工整,但用意卻相銜接。這一結,詞鋒執拗,情感痴頑,為主題增加了千斤重量。陳廷焯《白雨齋詞話》說:“美成詞有似拙實巧者,如《玉樓春》結句……上言人不能留,下言情不能已,呆作兩譬,別饒姿態,卻不病其板,不病其纖。”這一評語是中肯的。正因其對仗工巧而意思連貫,排偶中見動蕩,所以使人不感到板滯;同時,又不是單純地追求工巧,而是借以表達了非常沉摯深厚的感情,所以又使人不覺得纖弱。

這一詞調的組織形式是七言八句,上、下片各四句,原來的格局就傾向于整齊。作者在這裏,沒有像其他詞人或自己另外填這一調子時所常常採取的辦法,平均使用散句和對句,以期方便地形成整齊與變化之間的和諧,卻故意全部使用了對句,從而創造了一種與內容相適應的凝重風格。然而由于排偶之中,仍具動蕩的筆墨,所以凝重之外,也兼備流麗的風姿。這是我們讀這首詞時,特別值得加以思索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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