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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懶向青門學種瓜

懶向青門學種瓜,隻將漁釣送年華。雙雙新燕飛春岸,片片輕鷗落晚沙。
歌縹緲,櫨嘔啞,酒如清露鮓如花。逢人問道歸何處,笑指船兒此是家。

賞析
公元1163年(宋孝宗隆興元年),張浚以樞密使都督江淮東西路軍馬,主持抗金軍事,陸遊表示慶賀。次年,陸遊任鎮江通判,張浚以右丞相、江淮東西路宣撫使,仍都督江淮軍馬,視師駐節,頗受知遇;張浚旋卒,年底宋金和議告成。公元1165年(乾道元年)夏,陸遊調任隆興(治所在今江西省南昌市)通判;二年春,以“交結台諫,鼓唱是非,力說張浚用兵”的罪名,被免職歸家。這首詞就是這一年歸家不久後寫下的。另有兩首詞意思與此詞大體相同,也是同時所寫下的。
陸遊自從任樞密院編修官然後再任通判鎮江,後又被調任隆興,最後被免職,他一再受到主和派的打擊,心情抑鬱,所以在乾道二年免職前所寫的《燒香》詩中有“千裏一身鳧泛泛,十年萬事海茫茫”之慨。
罷官後如《寄別李德遠》詩的“中原亂後儒風替,黨禁興來士氣孱”,另一首《鷓鴣天》詞的“元知造物心腸別,老卻英雄似等閒”,既憤慨抗金志士的遭受迫害;而又一首《鷓鴣天》詞的“插腳紅塵已是顛”,“三山老子真堪笑,見事遲來四十年”,又自嘲對仕途進退認識的淺薄。在這種心境支配下,詞的上片“懶向青門學種瓜,隻將漁釣送年華”二句,表示不願靠近都城學漢初的邵平那樣在長安青門外種瓜,隻願回家過清閒的漁釣生活。但隱身漁釣,並非作者的生活理想,這樣做隻是作者在無可奈何之下的一種自我排遣而已,讀“送年華”三字可以明顯看出作者的感喟之情。這時候,作者遷居山陰縣南的鏡湖之北、三山之下,湖光山色,兼擅其美。在作者的詩人氣質中本來就富有熱愛自然的濃烈感情,所以當他面對這種自然的美景時,人事上的種種失望和傷痛,也因此自會暫時得到沖淡以至忘卻,所以後面的二句:“雙雙新燕飛春岸,片片輕鷗落晚沙,”即就寫鏡湖旁飛鳥出沒的情況,寫出那裏的風景之美。句法上既緊承“漁釣”,又針對鏡湖特點;情調上既表景色的可愛,又表心境的愉悅:脈絡不變,意境潛移。它用筆清新,對偶自然,輕描淡寫,情景具足,以景移情,不留痕跡,是全詞形象最妍美、用筆最微妙的地方,這其中的韻味,耐人尋思。
下片從湖邊寫到在湖中泛舟的情況。開頭二句,“歌”聲與“木虜”聲並作,“縹緲”與“嘔啞”相映成趣;第三句:“酒如清露鮓如花”,細寫酒菜的清美。這三句,進一步描寫詞人“漁釣”生活的自在和快樂:“鮓如花”三字著色最美,染情尤濃。結尾二句:“逢入問道歸何處,笑指船兒此是家。”表明詞人不但安于“漁釣”,而且願意以船為家;不但自在、快樂,且有傲世自豪之感。但讀者聯系作者的志趣,可以知道這些自在、快樂和自豪,是詞人迫于環境而自我排遣的結果,是熱愛自然的一個側面和強作曠達的一種表面姿態,並非出自于他的深層心境。“笑指”二字和上片的“送年華”三字,一樣透露出詞人的這種心情矛盾。表面上是“笑”得那樣自然,那樣自豪;實際上是“笑”得多麽勉強,多麽傷心。上片結尾的妙處是以景移情;下片結尾的妙處是情景交融。這時候作者景慕張志和的“浮家泛宅,往來苕霅間”的行徑,自號“漁隱”。詞中的以船為家,以及這一年所寫的詞,如《鷓鴣天》的“沽酒市,採菱船,醉聽風雨擁蓑眠”,《採桑子》的“小醉閒眠,風引飛花落釣船”,都是“漁隱”生活的具體描寫,但讀者一樣可以從深層心境中去體會作者的“漁隱”實質。上片的“送”字告訴讀者這種實質比較明顯,下片的“笑”字告訴讀者這種實質卻很隱秘。
陸遊作詞,本來就好像大手筆寫小品,有厚積薄發、舉重若輕的感覺。這首詞,隨手描寫眼前生活和情景,毫不費力,而清妍自然之中,又自覺正反兼包,涵蘊深厚,舉重若輕之妙,表現得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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