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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此沒有再見面

分手的時候,我對他說:“三年後,如果我們都沒有找到更適合的人,我們就結婚吧。”

他當時正低下頭專心地踢著腳下的一塊小石頭,漫不經心地回答道:“好啊。”

我說:“三年後的今天,我們還是在這裏見面,就在這個廣場,這張椅子旁,如果我沒有來,就說明我已經把你忘記了,或者我已經找到更好的人了。你也一樣。”

他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我,幾度欲語又止,最後還是隻說了一句:“好。”

我們輕輕地擁抱了一下,然後各自轉身,從此沒有再見面。

羅依在一個下著細雨的冬夜講起這個故事,我是唯一的聽眾。

羅依是我的一名顧客,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走進我的店。

我在這個城市的一角開了一家小酒館,在夜裏提供足以讓人沉醉的酒精,讓心事重重的人放聲痛哭,讓興高採烈的人肆意狂笑,可是過了零點,他們大多消失不見,在其他場合繼續著自己的悲喜生活。羅依是在零點之後才走進店裏的,獨自一人。

她點了一打轟炸機,坐在角落裏慢慢地喝,她不發信息也不玩手機,眼神渙散地盯著前方,

過一陣子又如同大夢初醒,仰起脖子灌下一杯,然後繼續呆坐。當她喝完12杯的時候,已經是凌晨1點半,店裏隻剩下她一名顧客。

我在吧台洗完所有的杯子,整理好所有的東西,無聊地望了她幾分鍾,發現她應該是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的,于是我拿了一支啤酒,走過去坐到她對面。她詫異地看了我一下,然後禮貌性地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我說:“一個人過來喝酒啊?”

她說:“嗯。”

我說:“那我陪你聊聊天吧。”

她說:“你想聊什麽呢?”

我說:“可以講一講你的故事啊,直覺告訴我,你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她揚了揚眉毛,說:“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我心說姑娘你瞎啊,不知道在哪裏撿的台詞張口就來,我一個開酒館的你竟然問我有沒有酒。

我說:“你等著。”

我從吧台裏拿出一瓶桂花酒倒了半杯,這是一個在蘇州的朋友親自釀的,用江南最好的糯米和九月最新鮮的金桂,埋在地下三年才開封,滋味妙不可言。

我把酒杯放到她的面前,說:“酒有好壞,故事也有好壞,我這是好酒,你有好故事嗎?”

濃厚的酒香在空氣裏飄散,我看見她的眼睛突然一亮。

她說:“什麽樣的才算是好故事?”

我說:“我覺得好的,就是好故事。”

她眯起眼睛看著我,說:“所以我必須要講一個好故事給你,然後才能喝到這杯酒。”

我說:“那也不一定,你可以邊喝邊講,如果你講了一個好故事,這杯酒就是我請你的,如果故事不夠好,這杯酒就需要你自己買單。”

她端起酒杯飲了一口,然後一個勁兒地點頭,贊道:“果然是好酒,成交。”

于是那天晚上,羅依給我講了一段她的愛情故事:他們是如何在機緣巧合之下相識,他是如何笨拙地向她表白,被拒絕之後他是如何一點點地感動了她,她是在哪個時刻真正地愛上她,他們有過怎樣歡樂的時光,以及他們如何擬定了一個三年的約定。

大概是我聽過太多悲歡離合的愛情故事,羅依講的所有這些都沒能打動我。有無數的情侶像他們一樣,類似的相識方式,類似的相愛過程,類似的勞燕分飛,每一段我們自認為深刻的愛情經歷都隻能是我們腦海裏的獨家記憶,在旁觀者眼中並不會有多少不同。就連三年之約這樣一個情節,都曾經很多次出現在別人的故事裏,而且在大多數的故事裏,這是一個還未到期就已作廢的約定。

我問她:“所以,最後你去了那個廣場沒有?”

她搖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還沒有,因為三年之期還沒有到。”

我說:“到時候你會去嗎?”

她說:“我不知道。”

我說:“你還喜歡他嗎?“

她說:“我不知道。“

我們在一起四年,他對我很好,我也很愛他,在學校的時候,我們的感情很穩定,雖然免不了會有一些小小的爭執,但是從來沒有鬧過分手。大學畢業之後,我留在了鄭州,因為他家是鄭州的,在那裏對他將來的事業發展更有利;其實我很不喜歡鄭州這個城市,我爸媽也一直要我回重慶,但是我最終決定留在他所在的城市裏陪著他。

我們各自找到了工作,在外面租了房子,還見了彼此的家長,當時真的是奔著結婚去的。我們想要盡快在鄭州買一套房子,雖然他家裏會出首付,但是大部分房款還是需要我們自己攢。那時候我們省吃儉用,我學會了做飯做家務,也學會了在菜市場裏討價還價,還記住了超市裏許多商品的原價和促銷價,整整一年我都沒有買過新衣服,還得瞞著自己的爸媽不讓他們知道我的狀況。那樣的日子過得很清淡甚至有些窮苦,但我們心裏有所期待,其實還是很開心的。

可惜世事往往都不盡如人意,現在想來,轉折應該是從他辭職開始的吧。他在工作中被領導陰了一把,他的脾氣本來就有些暴躁,一怒之下當場就翻臉不幹了。辭職後兩個月他都沒有找到新的工作,要麽嫌工資低,要麽嫌工作太累。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說,他打算自己創業做花卉生意,因為他家有個親戚是做這一行的;我當然是全力支持的,我們把他家裏給的買房子的首付款和自己的存款都投了進去,他是一個有追求有抱負的人,我相信他能成功,我也相信我們終將擁有幸福美滿的生活,所以捱一些苦我也願意承受。

那一年的市場行情不怎麽好,他的生意一直沒什麽起色,而我們之間的關系卻越來越糟糕。他在外面的應酬很多,經常喝得醉醺醺地回家,他的脾氣也變得敏感和易怒,動不動就會對我橫加指責,我們的爭吵越來越頻繁,吵來吵去無非都是他怪我不體諒他我怪他不珍惜我,吵完之後又和好,兩個人都說自己有錯自己會改,結果卻依然是周而復始地迴圈。到後來他幹脆搬回父母家去住了,理由是他不敢看到我失望的眼神,他是對的,我真的對他失望了,但是他也錯了,距離拉開之後,這種失望反而更加難以彌補。

漸漸地,我對我們的未來失去了信心,在異鄉的漂泊感越來越強烈,我父母在重慶給我安排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他們覺得我玩夠了,是時候回到他們身邊了。我去找他,問他願不願意放棄手頭的生意跟我回重慶,我告訴他說:“我爸媽也會支持你在那邊做同樣的生意。”

他直接回答說:“我不去。”

我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一定要回去呢?”

他說:“那樣的話我們就隻能分手。”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說出分手,也是最後一次。我們分得太過于突然,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掰成了兩半,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猶豫,所以我們才會做了三年這樣一個約定,給彼此一個後悔的機會。

羅依的故事講完了,酒也喝完了。

她望著我說:“這個故事值這杯酒嗎?”

我說:“這個故事很好,但是並不真實。”

羅依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說:“這是一個絕對真實的故事。”

我說:“我不是說你虛構了人物或者情節,我的意思是,兩年多過去了,你依然無法準確地講出你們分手的真實原因。”

羅依爭辯道:“分手的原因很明顯啊,因為他事業不順,自尊心又太強,導致兩個人的相處越來越困難,他還不肯——”

我打斷了她的話,堅決地說:“不是的。”

羅依愣住了,眼睛裏瞬間失去了神色,她萎頹地縮進沙發裏,盯著桌上的空杯子發了好久的呆。最後,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這杯酒我自己買單吧,多少錢?”

我伸出一根手指,說:“一百塊。”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說:“你這是黑店嗎?”

我笑著說:“你會發現這一百塊是值得的。”

羅依從錢包裏掏出一百塊拍在桌子上,說:“我還會再來的,下次我要免費喝這杯酒。”

我說:“歡迎下次光臨。”

沒過多久,羅依就來了,還是在凌晨過後,這次她要了一杯軟飲,窩在沙發裏慢悠悠地看書。一直到店裏的顧客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她才走過來,坐到吧台的高腳凳上,對我說:“老板,我這裏有一個好故事,你能把你們家的好酒拿出來嗎?”

我笑了起來,倒了半杯桂花酒放到她面前。

她皺了皺眉頭說:“你們家的酒賣得這麽貴,就不能倒滿嗎?”

我說:“滿了,反而就不那麽好了。”

故事當然沒有我上次說的那麽簡單。在我離開鄭州前的那一年,有一個人出現在我的生活中,叫他周先生吧。周先生那年30歲,我們是在超市門口認識的,那天我在超市買了滿滿兩袋子東西,出來才發現外面下著傾盆大雨,我給男朋友打電話沒人接,周先生當時站在旁邊看到我的窘境,就主動提出送我回家,盛情難卻,我也沒有想太多,就這樣和他認識了。

從那以後,周先生就經常和我聯系,男朋友那時候天天晚上忙著應酬,等他回來的時候我就在網上和周先生聊天,權當是打發時間。後來我們的關系越來越熟,偶爾我也會和他一起吃個晚飯,坐他的車出去兜兜風,甚至一起逛街看電影什麽的。我一開始就明確地告訴他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但周先生似乎並不在意,他也從來沒有說過要追求我之類的話,所以我就一直把周先生當作是自己在這個陌生城市裏的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藍顏知己。

你問我周先生對我到底是什麽感情?他當然是喜歡我的,雖然他不說,可是我能夠完全感覺的到,女人的第六感都是很準確的。我對他嗎?我對他應該是有好感的,但僅此而已,我並不喜歡他,當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喜歡另外一個人。回過頭來看,周先生的出現似乎隻是彌補了我生活中的某種需要,當我需要理解和陪伴而男朋友沒能給予時,周先生就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

你覺得我這樣子算是出軌嗎?精神出軌?在另外一方看來,兩者其實是沒有區別的對吧?

我一直沒有告訴男朋友有周先生這樣一個人存在,因為我知道他的脾氣,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跟我扯個不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總以為當他的事業穩定下來之後,我們的感情就會得到修復,回到以前那種狀態,周先生或許就已經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可惜我們都沒有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後來發生的事情和電視劇裏的情節簡直一模一樣,有一天晚上周先生找我吃飯,然後我們就在餐廳裏碰到了我男朋友,真正狗血的地方是,他正在和一個陌生女人吃飯,兩個人動作曖昧,全然不像是他所謂的客戶應酬。那真是我一生中經歷的最尷尬的場合,我們當時克製住了情緒,回家後就吵得天翻地覆。我撒謊了,我將周先生解釋為一個隻是在工作上有來往的普通人,同時,他也極力說明那個女人隻是一個需要巴結的客戶,我們誰都不相信對方的話。我們爭吵了幾天,冷戰了幾天,確實是找不到所謂背叛的證據,最終我們達成了諒解,我也不再和周先生有任何的聯系,他每次和客戶吃飯也都會告訴我對方是什麽人。

當我重新梳理這段感情的時候,我發現,分手的裂縫應該就是從這件事情開始產生的。從那以後,我們兩個人就失去了對彼此的信任,猜忌和懷疑不斷侵蝕著我們的感情,到最後,我已經不相信他是愛我的,也不相信他最終會和我結婚。信任的喪失讓我們裂開了,我們不再是我們,而是我和他,分手是必然到來的結局,回重慶的事情恰好是那最後一根稻草。

羅依把酒杯翻過來扣在吧台上,說:“這個故事足夠真實了嗎?”

我說:“分手後,你和周先生還有過聯系嗎?”

羅依低下頭沉吟了半晌,然後對我說:“我回重慶之後,周先生也辭掉工作來了重慶,我們在一起一年多,後來分手了,他回了鄭州。”

我說:“但是,你並不承認自己在鄭州的時候喜歡過周先生。”

羅依說:“當時沒有,後來情況變了,人也變了。”

我說:“所以現在你認為你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失去了信任?”

羅依說:“是的,相愛的人沒有了信任就沒有了一切。”

我說:“我覺得並不是。”

羅依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她挑釁似地看著我說:“那你覺得是什麽?”

我說:“我不知道答案,但是你的故事還不能解釋為什麽周先生能夠走進你的生活,當你和周先生在一起的時候,你是真的愛他嗎?如果你真的愛他,當他拋棄一切追隨你到重慶之後,你們又為什麽會分手?”

羅依恨恨地盯著我,看得出她有點想揍我的沖動。過了一會兒,她從包裏翻出錢包,拿出一百塊壓在玻璃杯下,一言不發地走了。

我估計她不會再來了,畢竟沒有人會在被坑了兩次之後還心甘情願來第三次。

果然,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有再看到羅依。小酒館裏依然會有一些孤獨的人在深夜裏遊蕩,他們不願意回家,不願意入睡,他們沉浸于悲傷的情緒之中,想起往日的故事,喝一杯烈酒,流幾滴熱淚。我還是會經常和他們聊天,陪他們喝酒,隻是那一瓶三年陳的桂花酒,很久都沒有再開啟。

大概幾個月後的一個中午,我正在店裏做清潔,門口的鈴鐺響了,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我下意識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們下午兩點之後才營業——”

當我抬起頭時,才看清來人的面容,原來是羅依。她拖著一個旅行箱,風塵僕僕的樣子,不知道是即將遠行還是剛剛歸來。

她笑著跟我打招呼:“你好啊,奸商,好久不見了。”

我笑著說:“好久不見,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她說:“你這個奸商,賣了那麽貴的酒給我,你覺得我會善罷甘休嗎?”

我厚著臉皮說:“那麽好的酒,一百塊一點都不貴。”

她坐到吧台的凳子上,說:“那麻煩奸商再給我來一杯,我有故事跟你講。“

其實你說的對,如果隻是因為信任的破裂才導致我們的分手的話,周先生是沒有機會走進我的生活的。我回到幾年前在鄭州的那段日子,不斷搜尋往事,嘗試找到那樣一個時刻,是我第一次想要放棄這段感情。最後我發現,那個時刻,出現在當他告訴我他要開始自己做生意的那天晚上。或許有一部分原因來自于對于未來的不安,我畢竟不是一個喜歡動蕩的人,但是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做出這樣一個決定之前,從來都沒有詢問過我的意見,他已經自顧自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最後隻是通知我這樣一個結果。那天晚上我整夜失眠,覺得身邊躺著的這個人無比陌生,我驚恐地發現,我將自己所有的未來都寄托在了這段感情上,可是在他的未來裏,我的存在卻並沒有那麽重要,如果有一天他離開我,我將變得一無所有。那天夜裏,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的感情會有結束的一天而非盲目的天長地久,那天之後,我決定找回自我,這不是離開,我依然愛他,我隻是開始愛自己一些。

後來我才明白,真正的愛情不可能做到清醒,愛情需要迷失的一方,需要犧牲的一方,這是一個均衡的動態過程,一段愛情中如果兩個人都在找尋自我,其實就是在各自逃離。

你可能會覺得我是故意讓周先生走進我的生活當一個備胎什麽的,但真的不是這樣,一開始周先生向我示好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理睬他。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那天是我和男朋友三周年的紀念日,我提前下班,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還把房間裏稍微布置了一下,可是我精心製造的一個浪漫之夜輕易地就被他毀了,他打電話說臨時有事要跟他做生意的親戚去外地,然後急匆匆地掛了電話,他甚至都忘記了那天是我們的紀念日,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看著滿桌子的菜,燃燒著的蠟燭,掛在牆上的氣球,包裝好的禮物盒,眼淚怎麽都止不住,哭得都快背過氣去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想要和他分手,我連分手的簡訊都編好了,最終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刪了,沒有發出去。你問我為什麽沒有發?因為舍不得,因為怕痛,那時候兩個人還沒有離得太遠,我們之間有千絲萬縷連線著,直接斬斷的話,太痛。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天晚上洗碗的時候,水龍頭莫名其妙地爆掉了,我們租的是一個老房子,水閘不在房間裏,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把水關掉,給男朋友打電話他沒有接,我被淋得渾身濕透,眼看著自來水不停地往外噴,廚房地面的水都積起來了,隻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正好這個時候周先生每天的例行問候信息進來了,我就像是溺水者抓住救生圈一樣,告訴了他我的狀況,他很快就開車趕了過來,幫我解決了水龍頭的問題。從那以後,我和周先生的關系才越來越近,但是自始至終,我對周先生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種依靠和感動,所以即使他追隨我到了重慶,我也選擇和他在一起,可最後我們依然分開了,他愛我,我不愛他,這樣不對稱的愛情,終究是無法持續下去的。

羅依頓了一下,說:“這就是我的故事,多謝你的酒,我講了三次,最終才讓自己看清這個故事本來的面目。”

我說:“所以,到目前為止,你有遇到過比他更好的人或者真正愛上另一個人嗎?”

她說:“沒有。“

我說:“那你忘記他了嗎?”

她說:“我不知道怎樣才算忘記,在周先生之後我的生活中還遇到過劉先生趙先生,從理論上講,我已經忘記了他,可是午夜夢回之時,我還是會想起他,想起我們的三年之約。兩年前,他還是會時不時地在QQ上給我留言,寫大段大段的文字,他說他依然愛著我,他說他的生活已經變得更好了,事業也上正軌了,他說他意識到自己錯了,想和我重新開始,諸如此類,但是我從來沒有回復過他。過去的一年,他都沒有再給我發過信息,我想,或許他已經忘記我了吧。”

我說:“你既沒有遇到更好的人,也沒有忘記他,那麽你會去赴你們的三年之約嗎?”

羅依狡黠地一笑,說:“你想知道嗎?先把酒續上。”

我一邊給她倒酒,一邊說:“看你這樣子,我就已經猜到了,你要麽是去鄭州赴約,要麽是剛從鄭州赴約回來。”

羅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說:“是的,我上午才剛剛從鄭州回來,出機場就直接來你這邊了。”

我說:“所以,故事的結局是什麽?”

其實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去鄭州是為了什麽,我也並沒有任何想要的結果,隻是當那個日子快要到來的時候,我的腦海裏一直都有個聲音在鼓動著要我前去。那天正好是周末,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手機日歷上的時間,突然就下了決心,飛快地動身,買了最近的航班,下午2點多的時候,我就已經到了那個廣場。遠遠地,我就看見了他,他坐在那張椅子上,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當時我們之間相隔100多米,走過去隻需要1分鍾,可是我卻再也邁不出腳步。依照三年之約,我們都出現了,說明我們沒有忘記彼此也沒有找到更好的人,當我們重逢的時候,就是我們重新在一起的時候。可我似乎並不是為復合而來,我更像是為了結而來。

我轉身走進了一家甜品店,從二樓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廣場,我在那裏坐了一整個下午,他也在廣場上坐著,一直坐到天黑,坐到路燈亮起。我遠遠地看著他的身影,好多次我都想走過去,不管到底要不要重新在一起,哪怕再見他一面也好,但是我沒有。我想起在你這邊喝酒的夜裏,你反復追問我分手的真正原因是什麽,每一次我給出的理由既無法說服你也無法說服我自己。

那天坐在甜品店裏的時候,我突然明白,原來分手的原因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不愛了。從我第一次冒出分手的念頭開始,我就不愛他了,後面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彌合,是給我們的一次又一次重新相愛的機會,直到彌合徹底失敗。我早就已經不愛他了,我想念的和不願放下的,不是他,而是曾經的自己。盡管我飛到了鄭州,我也很想見他,但這更像是完成一個承諾,或者是見一位故人,我的心裏始終沒有愛情的火苗再次燃燒。有些事情總歸要成為過往,既然有機會了斷,就不要給彼此太多虛幻的希望和無謂的煩惱。

晚上8點鍾,他起身離開了,我還是沒有去找他,我們從此沒有再見面。

我說:“我喜歡這個結尾,它值一杯好酒,不,至少值三杯。”

羅依說:“酒再好,也有喝完的時候。”

我說:“但故事永遠沒有講完的時候,更多好故事在前面等待著。”

羅依笑了笑,說:“或許吧,好與壞,誰又能分得清呢。”

羅依站起身,環顧了一眼店裏,然後拖起旅行箱,對我說:“我該走了,謝謝你的酒,謝謝你聽完了我的故事,再見。”

我看著她走出了我的小酒館,背影瀟灑而從容。

我們從此沒有再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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