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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散文詩

春天,遂想起

文/餘光中

春天,遂想起

江南,唐詩裏的江南,九歲時

採桑葉于其中,捉蜻蜓于其中

(可以從基隆港回去的)

江南

小杜的江南

蘇小小的江南

遂想起多蓮的湖,多菱的湖

多螃蟹的湖,多湖的江南

吳王和越王的小戰場

(那場戰爭是夠美的)

逃了西施

失蹤了範蠡

失蹤在酒旗招展的

(從松山飛三個小時就到的)

乾隆皇帝的江南

春天,遂想起遍地垂柳

的江南,想起

太湖濱一漁港,想起

那麽多的表妹,走在柳堤

(我隻能娶其中的一朵!)

走過柳堤,那許多的表妹

就那麽任伊老了

任伊老了,在江南

(噴射雲三小時的江南)

即使見面,她們也不會陪我

陪我去採蓮,陪我去採菱

即使見面,見面在江南

在杏花春雨的江南

在江南的杏花村

(借問酒家何處)

何處有我的母親

復活節,不復活的是我的母親

一個江南小女孩變成的母親

清明節,母親在喊我,在圓通寺

喊我,在海峽這邊

喊我,在海峽那邊

喊,在江南,在江南

多寺的江南

多亭的江南

多風箏的江南啊

鍾聲裏的江南

(站在基隆港,想

想回也回不去的)

精致女子之張愛玲

文/蔚然閣

滬上煙雨漸行漸遠,入秋的風把這個城市修理得那麽清涼,涼透了的讓人不禁贊嘆幾聲。這個城市在薄薄的歷史塵埃裏,摻雜了辣椒的火熱又投入了砂糖的顏色,輸于嗅覺的熱淚盈眶,收于味覺的咀嚼,而偎依在屋檐斜窗旁穿著旗袍的女子似乎詮釋了它的全部!

夢!尋夢!有時候夢就像浮在樹葉間薄薄的紗,美的時候又是那麽輕易的破滅;有時候就像千年塵封的秘密,沉沉的入海。在未解開潘多拉魔盒之前,每個人似乎都是天才,都在放飛思維的翅膀,飛翔、遠航!

她也有一個夢!關于一個天才的夢,一個女孩是那麽渴望世界的微光,就像北極的極光的一樣神奇、絢麗多彩。這個夢,或許也就是因為這個夢,為了這個夢,她苦苦的在人生黯淡的時候走著、走著!孤獨、寂寞都不怕······

即使世界給不了現世安穩,我們也要給世界一個精彩。也許你會艷羨她的身世,與那麽多的布衣百姓可欲而不可求得的脈絡,千絲萬縷!事實卻是那樣的截然不同,童年的張瑛寄宿在學校裏渡過,母親又不在身邊,所以姑姑的牽絆成了她兒時最深的回憶,苦卻快樂著也隻是那個時候給予的饋贈。

溫暖!有時候隻是在你跌倒的時候,有親人出現時的熱淚盈眶感動;堅強!有時候隻是在你跌倒的時候,無人問津時強抑住眼淚的苦澀。在冷冷的心裏邊容納過的風雨也變得冷澀,也許隻有文字輕彈慢訴,才會足以療傷。所以她沒有停下來過,筆尖總是流淌著涓涓文字,潺潺如流水,好似那埋藏在心底的情愫,明凈的可以照得見人影。

一爐沉香,就是一段文字,一個輕聲慢訴的低低私語!一爐沉香的時間仿佛已經過去萬重年光。不幸如她,不幸的文字裏的她還是年紀輕輕就必須經歷塵世紛擾的她,有時候看她的文字,錯落的將自己幻化成了故事裏的一團煙剎。

她是那麽的努力、堅持,也許在不幸的環境中成長的人,最懂得該以什麽樣的姿態去綻放,所以在未能赴聖約翰大學的她去了香港大學,繼續探尋那夢,據說美麗無瑕的縹緲。戰爭的烽火點燃,易碎的夢似乎隻是在半空中停滯的螢火,點點看不到前塵。也許于她,也隻有文字才是最好的葯,可以療傷,慰藉那心中隱隱揪心的東西。

筆能生花,墨紙裏飄灑的點點流沙,隻覺得那麽美,特別是在最後一顆星辰慢慢升起的時候猶其美。不停地寫,不停地寫。《等》的《花凋》,等到《愛》《走!走到樓上去!》。忘不了的畫是紅玫瑰和白玫瑰身上裝飾著的旗袍翩翩走來!

愛情!之于任何人都是那光和熱,觸及到的是那麽怦然心動。

冷得像風,在亂世中小心翼翼的行走著,給你一雙手緊緊的相扣,那該是多麽的令人心動。怎敵得過許“現世安好,歲月靜好”的許諾!真的,那個時候,冰冷的心也暈開了霧氣,朦朧中的醉意最是識得真情。前方道路坎坷的似滂沱雨下的泥濘,也不顧的去愛。即使到了最後還是放不下,她嘆道“你到底是不肯。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至于尋短見,亦不能再愛別人,我將隻是萎謝了”

或許那個時候也正值是秋天,也是一場雨。這場雨下得很猛烈,也沖刷了他們曾經的傾城之戀。“世鈞,我們再也的回不去了,對嗎?”真的回不去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短的是人生,長的卻是磨難。

唯有淡淡的文字,文字在深深地夜色裏那麽乖巧的聆聽者你心底的吶喊!甜也好,苦也罷!

字字珠璣,她的文字那麽痛徹的描摹著前世今生。人生是蒼涼的手勢,你死了,我的故事就結束了,而我死了,你的故事還長得很。還是在秋,這涼開始漸漸來到,在洛杉磯的家中她輕輕的走了,像風一樣的輕!她走了,故事沒有結束!

好恨!

好恨!

沒能早生半世

半殘的文字寄于風塵

像煙灰一樣松散

文/畢淑敏

近年結識了一位警察朋友,好槍法。不單單在射擊場上百發百中,更在解救人質的現場,次次百步穿楊。當然了,這個“楊”不是楊樹的楊,而是匪徒的代稱。

我向他請教射擊的要領。他說,很簡單,就是極端的平靜。我說這個要領所有打槍的人都知道,可是做不到。他說,記住,你要像煙灰一樣松散。隻有放松,全部潛在的能量才會釋放出來,協同你達到完美。

他的話我似懂非懂,但從此我開始註意以前忽略了的煙灰。煙灰,尤其是那些優質香煙燃燒後的煙灰,非常松散,幾乎沒有重量和形狀,真一個大象無形。它們懶洋洋地趴在那裏,好像在冬眠。其實,在煙灰的內部,棲息著高度警覺和機敏的鳥群,任何一陣微風掠過,哪怕隻是極輕微的嘆息,它們都會不失時機地騰空而起馭風而行。它們的力量來自放松,來自一種飄揚的本能。

松散的反面是緊張。幾乎每個人都有過由于緊張而慘敗的經歷。比如,考試的時候,全身肌肉僵直,心跳得好像無數個小炸彈在身體的深淺部位依次爆破。手指發抖頭冒虛汗,原本記得滾瓜爛熟的知識,改頭換面潛藏起來,原本涇渭分明的答案變得似是而非,泥鰍一樣滑走……面試的時候,要麽扭扭捏捏不夠大方,無法表現自己的真實實力,要麽口若懸河躁動不安,拿捏不準問題的實質,隻得用不停的述說掩飾自己的緊張,適得其反……相信每個人都儲存了一大堆這類不堪回首的往事。在最危急的時刻能保持極端的放松,不是一種技術,而是一種修養,是一種長期潛移默化修煉提升的結果。我們常說,某人勝就勝在心理上,或是說某人敗就敗在心理上。這其中的差池不是指在理性上,而是這種心靈張弛的韌性上。

沒事的時候看看煙灰吧。他們曾經是火焰,燃燒過,沸騰過,但它們此刻安靜了。它們毫不張揚地聚精會神地等待著下一次的乘風而起,攜帶著全部的能量,抵達陽光能到的任何地方。

謊言三葉草

文/畢淑敏

人總是要說謊的,誰要是說自己不說慌,這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有的人一生都在說謊,他的存在就是一個謊言。有的人偶爾說慌,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謊言。謊言在某些時候隻是說話人的善良願望,隻要不害人,說說也無妨。

在我心靈深處,生長著一棵“謊言三葉草”。當它的沒一片葉子都被我毫不猶豫地摘下來時,我就開始說謊了。

它的第一片葉子是善良。不要以為所有的謊言都是惡意,善良更容易把我們載到謊言的彼岸。一個當過許多年的醫生,當那些身患絕症的病人殷殷地拉著他的手,眼巴巴的問:“大夫。你說我還能治好嗎?”他總是毫不猶豫地回答:“能治好。”他甚至不覺得這是一個謊言。它是他和病人心中共同的希望。當事情沒有糟到一塌糊塗時,善良的謊言也是支撐我們前進的動力。

“三葉草”的第2片葉子是此謊言沒有險惡的後果,更像一個詼諧的玩笑或委婉的借口。比如文學界的朋友聚會是一般人眼中高雅的所在,但我多半是不感興趣的。不過,人家邀請你,是好意,斷然拒絕,不但不禮貌,也是一種驕傲的表現,和我本意相距太遠。這時,我一般都是找一個借口推脫了。比如我說正在寫東西,或是已經有了約會……

第3片葉子是我為自己規定———謊言可以為維護自尊心而說。我們常會做錯事。錯誤並沒有什麽了不起,改過來就是了。但因為錯誤在眾人面前傷了自尊心,就是外傷變成內傷,不是一時半會兒治得好的。我並不是包庇自己的錯誤。我會在沒有人的暗夜,深深檢討自己的缺憾,但我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象次品一樣展覽。也許每個人對自尊的感受不同,但大多數人在這個問題上都很敏感。為了自尊,我們可以說謊;同樣是為了自尊,我們不可將謊言維持得太久。因為真正的自尊是建立在不斷完善自己的地基之上的,謊言隻不是短暫的煙幕。

隨著年齡的成長,心田的“謊言三葉草”漸漸凋零。我有時還會說謊,但頻率減少了許多。究其原因,我想,謊言有時表達了一種願望,折射出我們對事實的希望。生命的年輪一圈圈加厚,世界的本來面目像琥珀中的甲蟲,越發千毫畢現,需要我們的更勇敢凝視。我已知覺的人生第一要素不是“善”而是“真”。那不是“謊言三葉草”的問題,而簡直是荒繆的茅草屋了。對這種人,我們並不因為自己也說過慌而諒解他們。偶爾一說和家常便飯地說,還是有區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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