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文典籍 容齋隨筆 容齋三筆

容齋三筆·卷十六

顏魯公戲吟
【原文】
陶淵明作《閒情賦》,寄意女色。蕭統以為白玉微瑕。宋廣平作《梅花賦》,皮日休以為鐵心石腸人,而亦風流艷冶如此。《顏魯公集》有七言聯句四絕,其目曰:《大言》、《樂語》、《嚵語》、《醉語》。于《樂語》雲:“苦河既濟真僧喜,新知滿坐笑相視。戍客歸來見妻子,學生放假偷向市。”《嚵語》雲:“拈舐指不知羞,欲炙侍立涎交流。過屠大嚼肯知羞,食店門外強淹留。”《醉語》雲:“逢糟遇曲便酩酊①,覆車墜馬皆不醒。倒著接蘺發垂領,狂心亂語無人並。”以公之剛介守正,而作是詩,豈非以文滑稽乎?然意涵平常,無可咀嚼,予疑非公詩也。

【注解】
①酩酊:醉酒的樣子。
顏真卿

【譯文】
陶淵明曾寫過一篇《閒情賦》,表達了他對女色的興趣和追求。蕭統認為這對陶淵明來說是白玉微瑕。宋廣平寫過一篇《梅花賦》,而皮日休認為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會有這樣的風流艷遇。《顏魯公集》中有七言聯句四首,其題目是:《大言》、《樂語》、《嚵語》、《醉語》。其中《樂語》一首說:“苦河既濟真僧喜,新知滿坐笑相視。戍客歸來見妻子,學生放假偷向市。”《嚵語》說:“拈舐指不知羞,欲炙侍立涎交流。過屠大嚼肯知羞,食店門外強淹留。”《醉語》一首是:“逢糟遇曲便酩酊,覆車墜馬皆不醒。倒著接蘺發垂領,狂心亂語無人並。”顏真卿剛介守正的人,卻作出這種詩,難道不是用作詩的方式來開玩笑嗎?可是意涵平常,沒有多少韻味,我懷疑這些詩並非顏真卿所作。

蔡君謨書碑
【原文】
歐陽公作《蔡君謨墓志》雲:“公工于書畫,頗自惜,不妄與人書。仁宗尤愛稱之,御製《元舅隴西王碑文》,詔公書之。其後命學士撰《溫成皇後碑文》,又敕公書①,則辭不肯,曰:“此待詔職也。”國史傳所載,蓋用其語。比見蔡與歐陽一帖雲:“襄者得侍陛下清光,時有天旨,令寫御撰碑文、宮寺題榜。至有勛德之家,幹請朝廷出敕令書。襄謂近世書寫碑志,則有資利,若朝廷之命,則有司存焉,待詔其職也。今與待詔爭利其可乎?力辭乃已。”蓋辭其可辭,其不可辭者不辭也。然後知蔡公之旨意如此。雖勛德之家,請于朝出敕令書者,亦辭之,不止一《溫成碑》罷了。其清介有守,後世或未知之,故載于此。

【注解】
①敕:指示。

【譯文】
歐陽修先生所作的《蔡君謨墓志》中說:“蔡襄在書畫方面見長,但從不隨便給人寫字畫畫。宋仁宗皇帝非常喜歡他的書畫,御製的《元舅隴西王碑文》,專門指示讓蔡襄書寫。不久以後又命令學士撰寫了《溫成皇後碑文》,又指示請蔡襄書寫,可他推辭不肯,說:“這是待詔的職責。”這是在國史傳中所記載的,大概用的就是歐陽修先生的話。不久前看到蔡君謨給歐陽修先生的一副帖子說:“從前得以侍奉陛下,經常有聖旨,命令我寫御撰碑文、宮寺題榜,甚至有功勛和仁德之家,也請求朝廷下令讓我寫字。我感到近來書寫碑志,就會有財物的收益;若奉朝廷之命寫,就有專門機關儲存,那是待詔的職責。如今讓我和待詔爭名奪利可以嗎?所以我就堅決推辭掉。”大概蔡襄所推辭的都是可以推辭的,而那些無法推辭的他也就不推辭了。從這裏可以得知他的想法。雖然是有功勞有仁德的大家族,請求朝廷下指令讓蔡先生寫的,也可以拒絕,而不僅僅是《溫成皇後碑文》。蔡襄其人的清正耿介,剛直不阿,後代的人不一定知道,所以書之于止已。

【評析】
《容齋三筆》共十六卷,成于南宋慶元二年(1196),共用五年來完成。
洪邁寫此集時“于寬閒寂寞之濱,窮勝樂時之暇,時時捉筆據幾……然意到即就,亦殊自喜”,作者已70有餘,老來得趣,自謙“無甚奇論”,實是格調高雅,議論精當。因而《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價《容齋隨筆》:“南宋說部當以此為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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