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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衡山濟北王傳第十四

 

【說明】本傳敘述淮南王劉長及其三子為王的順逆興廢的事跡。劉長是劉邦少子,文帝劉恆之弟,被封為淮南王後,驕恣不法,被文帝貶徙巴蜀,死于道。文帝為洗刷殺弟的名聲,乃分淮南王國為三,封劉長三子為王:劉安為淮南王,劉勃為衡山王(後徙為濟北王),劉賜為廬江王(後徙為衡山王)。至武帝時,劉安、劉賜反對“削藩”。合謀反漢,被誅。《漢書》與《史記》都如實傳之,“驕蹇,數不奉法”是全篇綱領。司馬遷班固批判淮南王”不務遵藩臣職,以承輔天子”,是站在漢朝立場指責諸侯;其論謀亂原因是“俗薄”、“荊楚剽勇輕悍,好作亂”,似乎膚淺,尚未觸及關鍵。傳中所記文帝徙死劉長,民歌譏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有力地揭明權利之爭勝過骨肉之情,乃人世的現實與罪惡。

淮南厲王長,高帝少子也。其母故趙王張敖美人。高帝八年,從東垣過趙(1),趙王獻美人,厲王母也,幸,有身(2)。趙王不敢內(納)宮(3),為築外宮舍之(4)。及貫高等謀反事覺(5),並逮治王,盡捕王母兄弟美人,系之河內(6)。厲王母亦系,告吏曰:“日得幸上(7),有子。”吏以聞(8),上方怒趙,未及理厲王母。厲王母弟趙兼因闢陽侯言呂後(9),呂後妒,不肯白(10),闢陽侯不強爭。厲王母已生厲王,恚,即自殺。吏奉厲王詣上,上悔(11),令呂後母之,而葬其母真定(12)。真定,厲王母家縣也。

(1)東垣:縣名。在今河北石家庄市東北。趙:趙王國,都于邯鄲(在今河北邯鄲市)。(2)有身:懷了孕。(3)納宮:納于宮中。(4)舍:居住。(5)貫高等謀反事:詳見本書《張耳傳》。(6)系:拘囚。河內:郡名。治懷縣(在今河南武陟縣西南)。(7)日:謂往日。上:指高帝。(8)以聞:以此上報。(9)闢陽侯:審食其,呂後之寵臣。(10)白:報告。(11)悔:後悔不理其母。(12)真定:縣名。在今河北石家庄市東北。

十一年,淮南王布反(1),上自將擊滅布,即立子長為淮南王。王早失母,常附呂後,孝惠、呂後時以故得幸無患,然常心怨闢陽侯,不敢發。及孝文初即位,自以為最親(2),驕蹇(3),數不奉法。上寬赦之。三年,入朝,甚橫。從上入苑獵,與上同輦,常謂上“大兄”。厲王有材力,力扛鼎(4),乃往請闢陽侯。闢陽侯出見之,即自袖金椎椎之(5),命從者刑之(6)。馳詣闕下,肉袒而謝曰:“臣母不當坐趙時事,闢陽侯力能得之呂後,不爭,罪一也。趙王如意子母無罪,呂後殺之,闢陽侯不爭,罪二也。呂後王諸呂,欲以危劉氏,闢陽侯不爭,罪三也。臣謹為天下誅賊,報母之仇,伏闕下請罪。”文帝傷其志(7),為親故不治,赦之。

(1)淮南王布:黥布。淮南王國,都于壽春(今安徽壽縣)。(2)自以為最親:此時高帝之子隻有劉恆、劉長二人見在。(3)蹇(jiǎn):拐腳,比喻不順。(4)扛:舉也。(5)椎:椎擊。(6)到也。(7)傷:憐憫之意。

當是時,自薄太後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1)。厲王以此歸國益恣,不用漢法,出入警蹕(2),稱製(3),自作法令,數上書不遜順。文帝重自切責之(4)。時帝舅薄昭為將軍,尊重,上令昭予厲王書諫數之(5)曰(6):

(1)薄太後:文帝劉恆之母。(2)警蹕:清道,戒嚴。(3)稱製:嚴然以天子身份發號施令。(4)重:難也。(5)諫數:規勸,責備。(6)曰:以下薄昭《與淮南王長書》。

竊聞大王剛直而勇,慈惠而厚,貞信多斷,是天以聖人之資奉大王也。甚盛,不可不察。今大王所行,不稱天資。皇帝初即位,易侯邑在淮南者(1),大王不肯。皇帝卒易之(2),使大王得三縣之實,甚厚。大王以未嘗與皇帝相見,求入朝見,未畢昆弟之歡(3),而殺列侯以自為名(4)。皇帝不使吏與其間(5),赦大王,甚厚。漢法,二千石缺(6),輒言漢補,大王逐漢所置,而請自置相、二千石。皇帝委天下正法而許大王(7),甚厚。大王欲屬(囑)國為布衣(8),守冢真定。皇帝不許,使大王毋失南面之尊(9),甚厚。大王宜日夜奉法度,修貢職,以稱皇帝之厚德,今乃輕言恣行,以負謗于天下,甚非計也。

(1)易侯邑在淮南者:言侯邑在淮南者,更易以它郡。(2)卒:終于。(3)畢:盡也。(4)以自為名:謂自居為親殺仇之名。(5)不使吏與其間:謂不令吏幹與治其事。(6)二千石:古代官吏俸祿的等級,這裏是指諸侯王國俸祿二千石的官員。(7)委:曲也。(8)囑國:言托國于人。(9)毋失:不失。南面之尊:指王位。

夫大王以千裏為宅居,以萬民為臣妾,此高皇帝之厚德也。高帝蒙霜露,沫風雨,赴矢石,野戰攻城,身被創痍(1),以為子孫成萬世之業,艱難危苦甚矣。大王不思先帝之難苦,日夜怵惕(2),修身正行,養犧牲(3),豐潔粢盛(4),奉祭祀,以無忘先帝之功德,而欲屬(囑)國為布衣,甚過。且夫貪讓國土之名,輕廢先帝之業,不可以言孝。父為之基,而不能守,不賢。不求守長陵(5),而求之真定(6),先母後父,不誼(義)。數逆天子之令,不順。言節行以高兄(7),無禮。幸臣有罪,大者立斷(8),小者肉刑,不仁。貴布衣一劍之任,賤王侯之位,不知(智)。不好學問大道,觸情妄行(9),不祥。此八者,危亡之路也,而大王行之。棄南面之位,奮諸、賁之勇(10)。常出入危亡之路,臣之所見,高皇帝之神必不廟食于大王之手,明白。

(1)創痍:創傷。(2)怵惕(chùtì):恐懼警惕。(3)犧牲:古時祭祀用牲的通稱。(4)粢盛(zīchéng):古時盛在祭器內以供祭禮的谷物。(5)長陵:漢高帝之陵。(6)真定:指淮南王長生母葬處。(7)言節行以高兄:自炫名節異行,用此矜高于兄(文帝劉恆)。(8)斷:謂斬。(9)觸情:任意。(10)諸、賁:專諸、孟賁,古時二位勇士。

昔者,周公誅管叔,放蔡叔,以安周(1);齊桓殺其弟,以反(返)國(2);秦始皇殺兩弟,遷其母,以安秦(3);頃王亡代,高帝奪之國,以便事(4);濟北舉兵,皇帝誅之,以安漢(5)。故周、齊行之于古,秦、漢用之于今,大王不察古今之所以安國便事,而欲經親戚之意望于太上(6),不可得也。亡之諸侯,遊宦事人,及舍匿者(7),論皆有法(8)。其在王所,吏主者坐(9)。今諸侯子為吏者(10),御史主(11);為軍吏者,中尉主(12);客出入殿門者,衛尉大行主(13);諸從蠻夷來歸誼(義)及以無名數自佔者(14),內史縣令 主(15)。相欲委下吏(16),無與(預)其禍,不可得也。王若不改,漢系大王邸,論相以下(17),為之奈何?夫墮父大業(18),退為布衣所哀(19),幸臣皆伏法而誅,為天下笑,以羞先帝之德(20),甚為大王不取也。

(1)周公安周:周武王死後,成王年幼,由周公(名旦,武王之弟)攝政,管叔與蔡叔(二人皆武王之弟)不服,和武庚一起叛亂。周公平定叛亂,殺死管叔,放逐蔡叔,使周王朝安定。(2)齊桓返國:齊桓公(姜姓,名小白)在齊君無知被弒後,與其兄公子糾爭權,先隊莒國返回齊國,自立為齊君,並威脅魯國,使其殺了公子糾。公子糾乃小白之兄,言“弟”者乃諱。(3)秦始皇安秦:秦始皇之母與嫪毐私通,生有二子。秦始皇發覺此事,殺了嫪毐與二弟,遷其母于鹹陽宮。(4)頃王亡代等句:頃王(漢高帝劉邦之兄仲)在匈奴入侵代王國時,失守而逃至京師。高帝奪其國,貶為郃陽侯。(5)濟北舉兵等句:濟北王(劉興居)與大臣共誅諸呂,自以為功大,而怨封賞太薄,謀反,被文帝所鎮壓。(6)太上:指天子。(7)容匿:容止而藏匿。(8)論皆有法:言判罪皆有法可循。(9)其在王所,吏主者坐:此統指王國而言,下文舉漢法以明之。其在王所:言罪人逃匿在王所。吏主者坐,言主要官吏坐其罪。(10)諸侯子為吏:謂諸侯國之人人為漢吏。 (11)御史主:言以御史(專主糾察)為主。(12)中尉主:言以中尉(掌京師治安,兼主北軍)為主。(13)衛尉大行主:言以衛尉(掌管宮門警衛,主南軍)、大行(掌民族事務)為主。(14)無名數:未曾登記入名冊。自佔:自報。(15)內史縣令主:以內史(掌治京師)、縣令(縣之長官)為主。(16)相:互相。委下來:言將罪責推委給下級官吏。(17)相:指諸侯王相。(18)墮:毀也。 (19)退:反而。哀:哀憐。(20)羞:辱也。

宜急改操易行,上書謝罪,曰:“臣不幸早失先帝,少孤,呂氏之世,未嘗忘死。陛下即位,臣估思德驕盈,行多不軌(1)。追念罪過,恐懼,伏地待誅不敢起。”皇帝聞之必喜。大王昆弟歡欣于上,群臣皆得延壽于下;上下得宜,海內常安。願孰(熟)計而疾行之。行之有疑(2),禍如發矢(3),不可追已(4)。

(1)不軌:不法。(2)行之有疑:意謂遲疑不決。(3)發矢:比喻快速,(4)不可追:謂後悔莫及。

王得書不說(悅)。六年,令男子但等七十人與棘蒲侯柴武太子奇謀,以輦車四十乘反谷口(1),令人使閩越、匈奴。事覺,治之,乃使使召淮南王。

(1)輦車:馬駕的大車。谷口:縣名。在今陝西禮泉縣東北。

王至長安,丞相張蒼,典客馮敬行御史大夫事(1),與宗正、廷尉雜奏(2):“長廢先帝法,不聽天子詔,居處無度,為黃屋蓋擬天子(3),擅為法令,不用漢法。及所置吏,以其郎中春為丞相,收聚漢諸侯人及有罪亡者,匿與居,為治家室,賜與財物爵祿田宅,爵或至關內侯,奉以二千石所當得(4)。大夫但、士伍開章等七十人與棘蒲侯太子奇謀反(5),欲以危宗廟社稷,謀使閩越及匈奴發其兵。事覺,長安尉奇等往捕開章,長匿不予,與故中尉簡忌謀,殺以閉口(6),為棺槨衣衾,葬之肥陵(7),謾吏曰‘不知安在’(8)。又陽(佯)聚土,樹表其上曰‘開章死,葬此下’(9)。及長身自賊殺無罪者一人:令吏論殺無罪者六人;為亡命棄市詐捕命者以除罪(10),擅罪人,無告劾系治城旦以上十四人(11);赦免罪人死罪十八人,城旦春以下五十八人(12);賜人爵關內侯以下九十四人。前日長病,陛下心憂之,使使者賜棗脯,長不肯見拜使者。南海民處廬江界中者反(13),淮南吏卒擊之。陛下遣使者帛資五十匹(14),以賜吏卒勞苦者。長不欲受賜,謾曰‘無勞苦者’。南海王織上書獻壁帛皇帝(15),忌擅燔其書,(16)不以聞。吏請召治忌,長不遣,謾曰‘忌病’。長所犯不軌,當棄市,臣請論如法(17)。”

(1)典客:官名。掌接待少數民族等事,後改名大行令、大鴻臚。(2)宗正:官名。掌皇族事務。廷尉:官名。掌刑獄。(3)黃屋蓋:以黃絹製的車蓋,當時為皇帝專用。(4)奉以二千石所當得:《史記》作“奉以二千石所不當得,欲以有為者”,謂以所不當得之俸祿給予有罪亡者,企圖妄為。文義較明。(5)大夫:爵名,第五級。但:人名。(6)閉口:滅口之意。(7)肥陵:邑名。在今安徽六安縣東北。(8)謾:欺騙。(9)樹表:立牌。(10)為亡命棄市詐捕命者以除罪:意謂包庇亡命當棄市者,而詐捕他人以頂替。(11)城旦:秦漢的一種刑罰,四歲刑,白日御寇,夜間築城。《史記》作“城旦春”。這裏脫一“春”字。(12)舂:漢代的一種徒刑。如人有罪當刑,不預外徭,但舂作米。(3)南海:郡名。治番禺(今廣東廣州市)。廬江:郡名。治舒縣,在今安徽廬江西南。(14)五十匹:《史記》作“五千匹”,是也。(15)南海王織:南海王,名織。(16)忌:簡忌。(17)論如法:依法判罪。

製曰(1):“朕不忍置(致)法于王,其與列侯吏二千石議(2)。”列侯吏二千石臣嬰等四十三人議(3),皆曰:“宜論如法。”製曰:“其赦長死罪,廢勿王。”有司奏:“請處蜀嚴道邛郵(4),遣其子、子母從居(5),縣為築蓋家室,皆日三食,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藤(6)。”製曰:“食長,給肉日五斤,酒二鬥。令故美人材(才)人得幸者十人從居。”于是盡誅所與謀者。乃遣長,載以輜車(7),令縣次傳(8)。

(1)製:皇帝之命。(2)二千石:這裏指九卿。九卿秩皆中二千石。(3)嬰:時為大僕的汝陰侯夏侯嬰。(4)蜀:郡名。治成都(今四川成都市)。嚴道:縣名。今四川榮經縣。邛郵:驛名。在今四川榮經縣西南。(5)子母:指所生子之姬妾。(6)飲食器:釜、碗等。(7)輜車:古代有帷蓋的車子,可用作臥車。(8)縣次傳:謂經過之縣提供驛傳。

爰盎諫曰(1):“上素驕淮南王,不為置嚴相傅(2),以故至此。且淮南王為人剛,今暴摧折之,臣恐其逢霧露病死,陛下有殺弟之名,奈何!”上曰:“吾特苦之耳,令復之(3)。”淮南王謂侍者曰:“誰謂乃公勇者(4)?吾以驕不聞過(5),故至此。”乃不食而死。縣傳者不敢發車封(6)。至雍(7),雍令發之,以死聞。上悲哭,謂爰盎曰:“吾不從公言,卒亡淮南王。”盎曰:“淮南王不可奈何(8),願陛下自寬。”上曰:“為之奈何?”曰:“獨斬丞相、御史以謝天下乃可。”上即令丞相、御史逮諸縣傳淮南王不發封饋侍者,皆棄市。乃以列侯葬淮南王于雍;置守冢三十家。

(1)爰盎:本書有其傳。(2)傅:謂輔導。(3)復之:追還他。(4)乃公:你老子。(5)以驕不聞過:因驕傲而不聞過失。(6)發:啓也。車封:檻車有封。(7)雍:縣名。在今陝西鳳翔縣南。(8)不可餘何:猶言無可奈何。

孝文八年,憐淮南王,王有子四人,年皆七八歲,乃封子安為阜陵侯,子勃為安陽侯,子賜為陽周侯,子良為東城侯。

十二年,民有作歌歌淮南王曰:“一尺布,尚可縫;一鬥粟,尚可春。兄弟二人,不相容(1)!”上聞之曰:“昔堯舜放逐骨肉(2),周公殺管蔡(3),天下稱聖,不以私害公。天下豈以為我貪淮南地邪?”乃徙城陽王王淮南故地(4),而追尊溢淮南王為厲王。置園如諸侯儀。

(1)“一尺市,尚可縫”等句:此民歌意謂,一尺布可縫而共衣,一鬥粟可春而共食,然天下之廣大,兄弟二人卻不相容。(2)堯舜放逐骨肉:相傳堯舜與其所放逐的鯀、共工乃同姓,故雲“骨肉”。(3)周公殺管蔡:周公與管叔、蔡叔,皆周武王之子,乃兄弟。(4)城陽王:劉喜,齊悼惠王劉肥之孫,城陽景王劉章之子。

十六年,上憐淮南王廢法不軌,自使失國早夭,乃徙淮南王喜復王故城陽,而立厲王三子王淮南故地,三分之:阜陵侯安為淮南王(1),安陽侯勃為衡山王(2),陽周侯賜為廬江王(3)。東城候良前薨,無後。

(1)淮南王:都于壽春(今安徽壽縣)。(2)衡山王:都于邾縣(在今湖北黃岡北。(3)廬江王:都于舒縣(在今安徽廬江縣西南)。

孝景三年,吳楚七國反,吳使者至淮南,(淮南)王欲發兵應之,其相曰:“王必欲應吳,臣願為將。”王乃屬(囑)之。相已將兵,因城守,不聽王而為漢。漢亦使曲城侯將兵救淮南(2),淮南以故得完。吳使者至廬江,廬江王不應,而往來使越;至衡山,衡山王堅守無二心。孝景四年,吳楚已破,衡山王朝,上以為貞信,乃勞苦之曰(2):“南方卑濕。”徙王王于濟北以褒之。及薨,遂賜謚為貞王。廬江王以邊越(3),數使使相交,徙為衡山王,王江北(4)。

(1)曲城侯:姓蟲,名捷。見《功臣表》。 (2)窮苦:慰勞。(3)邊越:言邊界與越接壤。(4)江北:長江以北。

淮南王安為人好書,鼓琴,不喜弋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陰德拊循百姓,流名譽。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為《內書》二十一篇,《外書》甚眾(1),又有《中篇》八卷,言神仙黃白之術(2),亦二十餘萬言。時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每為報書及賜(3),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乃遣(4)。初,安入朝,獻所作《內篇》,新出,上愛秘之,使為《離騷傳》(5),旦受詔,日食時上。又獻《頌德》及《長安都國頌》。每宴見,談說得失及方技賦頌,昏莫(暮)然後罷。

(1)《內書》、《外書》:《藝文志》雜家《淮南內》二十一篇,《外》三十三篇;又,詩賦有《淮南王》八十二篇,《群臣賦》四十四篇,《淮南詩歌》四篇;天文有《淮南雜子星》十九卷。(2)黃白:謂黃金、白銀。(3)賜:賜書。(4)草:指草槁。(5)作《離騷傳》:淮南王安作《離騷傳》,見于王逸《楚辭章句序》,及《隋書經籍志序》。

安初入朝,雅善太尉武安侯(1),武安侯迎之霸上(2),與語曰:“方今上無太子,王親高皇帝孫,行仁義,天下莫不聞。宮車一日晏駕(3),非王尚誰立者!”淮南王大喜,厚遺武安侯寶賂。其群臣賓客,江淮間多輕薄(4),以厲王遷死感激安(5)。建元六年,彗星見,淮南王心怪之。或說王曰:“先吳軍時(6),彗星出,長數尺,然尚流血千裏。今慧星竟天,天下兵當大起。”王心以為上無太子,天下有變,諸侯並爭,愈益治攻戰具,積金錢賂遺郡國(7)。遊士妄作妖言阿諛王,王喜,多賜予之。

(1)太尉武安侯:田蚡。本書有其傳。(2)霸上:地名。在今陝西西安市東。(3)晏駕:古代對帝王死亡的諱稱。(4)江淮間多:楊樹達以為“多”在“江淮間”之上,此誤倒。言之有理。(5)感激安:意謂挑唆與鼓動淮南王安,使為叛逆。(6)時:《史記》作“起時”。此脫一“起”字。(7)賂遺郡國:謂收買郡守與諸侯。

王有女陵,慧有口(1)。王愛陵,多予金錢,為中詗長安(2),約結上左右(3)。元朔二年(4),上賜淮南王幾杖,不朝。後荼愛幸(5),生子遷為太子,取皇太後外孫修成君女為太子妃(6)。王謀為反具,畏太子妃知而內泄事,乃與太子謀,令詐不愛,三月不同席。王陽(佯)怒太子,閉使與妃同內(7),終不近妃。妃求去,王乃上書謝歸之。後荼、太子遷及女陵擅國權,奪民田宅,妄致系人。

(1)口:口辯。(2)詗(xiòng):偵察;刺探。(3)上左右:指皇帝的近臣。(4)二年:《史記》作“三年”。(5)後荼:淮南王之後,名荼。(6)皇太後:指武帝之母王太後。修成君:王太後先適金氏所生之女。(7)內:內房。

太子學用劍,自以為人莫及,聞郎中雷被巧(1),召與戲。被一再辭讓,誤中太子(2)。太子怒,被恐。此時有欲從軍者輒詣長安,被即願奮擊匈奴。太子數惡被(3),王使郎中令斥免,欲以禁後(4)。元朔五年,被遂亡之長安,上書自明。事下廷尉、河南。河南治(5),逮淮南太子。王、王後計欲毋遣太子,遂發兵。計未定,猶與(豫)十餘日。會有詔即訊太子(6),淮南相怒壽春丞留太子逮不遣(7),劾不敬(8)。王請相(9),相不聽。王使人上書告相,事下廷尉治。從(蹤)跡連王(10),王使人候司(伺)(11)。漢公卿請逮捕治王,王恐,欲發兵。太子遷謀曰:“漢使即逮王,令人衣衛士衣,持戟居王旁,有非是者,即刺殺之,臣亦使人刺殺淮南中尉,乃舉兵,未晚也。”是時上不許公卿,而遣漢中尉宏即訊驗王(12)。王視漢中尉顏色和,問斥雷被事耳,自度無何(13),不發。中尉還,以聞。公卿治者曰:“淮南王安雍(壅)閼求奮擊匈奴者雷被等(14),格明詔(15),當棄市。”詔不許,請廢勿王,上不許。請削五縣,可二縣(16)。使中尉宏赦其罪,罰以削地。中尉入淮南界,宣言赦王,王初聞公卿請誅之,未知得削地,聞漢使來,恐其捕之,乃與太子謀如前計,中尉至,即賀王,王以故不發。其後自傷曰:“吾行仁義見削地,寡人甚恥之。”為反謀益甚(17)。諸使者道長安來(18),為妄言,言上無男(19),即喜;言漢廷治,有男,即怒,以為妄言,非也。

(1)巧:謂善于用劍。(2)中(zhòng):謂擊中。(3)惡被:謂譖毀雷被于王。(4)禁後:使後人不敢效法。(5)河南治:陳直說,漢代山東有大獄,往往在河南就近治問。治詔獄者系河南部尉。(6)即訊太子:謂就淮南審問太子(不逮詣河南)。(7)留太子逮不遣:謂壓下逮捕文書而不遣迭太子。(8)劾不敬:謂奏劾壽春丞犯了大不敬之罪。(9)請相:謂向相求情。(10)連:牽連。(11)候伺:謂使人入京刺探其事。(12)宏:段宏。參考本書《汲黯傳》。(13)無何:謂無其它什麽罪。(14)壅閼:謂阻止。(15)格:《史記》作“廢格”,是也。廢格:謂擱置不行。(16)可:批準之意。 (17)為反謀:言打算反叛。(18)道:從也。(19)言上無男:《史記》作“言上無男,漢不治”。這裏脫“漢不治”三字。(20)非:言不真實。

日夜與左吳等按輿地圖(1),部署兵所從入。王曰:“上無太子,宮車即晏駕,大臣必征膠東王(2).不即常山王(3),諸侯並爭,吾可以無備乎!且吾高帝孫.親行仁義,陛下遇我厚,吾能忍之;萬世之後(4),吾寧能北面事豎子乎(5)!”

(1)輿地圖:即地圖。(2)膠東王:指膠東王劉寄,景帝之子。(3)常山王:指常山王劉舜,亦景帝之子。(4)萬世:古代對帝王死亡的諱稱。(5)北面:謂朝見,稱臣。

王有孽子不害(1),最長,王不愛,後、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2)。不害子建,材高有氣,常怨望太子不省其父(3)。時諸侯皆積分子弟為侯(4),淮南王有兩子,一子為太子,而建父不得為侯。陰結交(5),欲害太子,以其父代之,太子知之,數捕系笞建,建具知太子之欲謀殺漢中尉,即使所善壽春嚴正上書天子曰(6):“毒葯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行。今淮南王孫建材能高,淮南王後荼、荼子遷常疾害建。建父不害無罪,擅數系,欲殺之。今建在,可征問,具知淮南王陰事。”書既聞,上以其事下廷尉、河南治。是歲元朔六年也(7)。故闢陽侯孫審卿善丞相公孫弘(8),怨淮南厲王殺其大父(9),陰求淮南事而構之于弘。弘乃疑淮南有畔(叛)逆計,深探其獄(10)。河南治建,辭引太子及黨與。

(1)孽子:庶子。(2)後、太子皆不以為子兄數:後不以其為子、太子不以其為兄之親數。(3)不省其父:意渭不承認其父為兄輩。(4)諸侯皆積分子弟為侯:諸侯王以國邑分封子弟為侯。(5)陰結交:私自與外人交通為援。(6)嚴正:即庄正。班固以漢明帝諱改庄為嚴。(7)元朔六年:即公元前123年。(8)闢陽侯:審食其。公孫弘:本書有其傳。(9)大父:祖父,指審食其。(10)深探:謂追根究底。

初,王數以舉兵謀問伍被(1),被常諫之,以吳楚七國為效(2)。王引陳勝、吳廣,被復言情勢不同,必敗亡。及建見治,王恐國陰事泄,欲發,復問被,被為言發兵權變。語在《被傳》。于是王銳欲發(3),乃令官奴入宮中,作皇帝璽,丞相、御史大夫、將軍、吏中二千石、都官令、丞印,及旁近郡太守、都尉印,漢使節法冠(4)。欲如伍被計,使人為(偽)得罪而西(5),事大將軍、丞相;一日發兵(6),即刺大將軍衛青(7),而說丞相弘下之,如發蒙耳(8)。欲發國中兵,恐相、二千石不聽,王乃與伍被謀,為失火宮中,相、二千石救火,因殺之。又欲令人衣求盜衣(9),持羽檄從南方來(10),呼言曰“南越兵入”,欲因以發兵。乃使人之廬江、會稽為求盜(11),未決。

(1)伍被:本書有其傳。效:征驗。(3)銳:銳意,專心一意。(4)法冠:御史冠。(5)偽:詐也。西:謂西向京師。(6)發兵:指淮南王發兵。(7)衛青:本書有其傳。(8)發蒙:如發去物上之蒙而取物,比喻輕而易舉。(9)求盜:指掌逐捕盜賊之卒。漢代亭長所部有求盜卒。(10)羽檄:緊急的征兵文書。(11)廬江:郡國名。治舒縣(在今安徽廬江縣西南)。會稽:郡名。治吳縣(今江蘇蘇州市)。

廷尉以建辭連太子遷聞,上遣廷尉監與淮南中尉逮捕太子(1)。至,淮南王聞,與太子謀召相、二千石,欲殺而發兵。召相,相至;內史以出為解(2)。中尉曰(3):“臣受詔使,不得見王。”王念獨殺相而內史、中尉不來,無益也,即罷相(4)。計猶與(豫)未決。太子念所坐者謀殺漢中尉,所與謀殺者己死,以為口絕,乃謂王曰:“群臣可用者皆前系,今無足當舉事者。王以非時發,恐無功,臣願會逮(5)。”王亦愈(偷)欲休(6),即許太子。太子自刑(7),不殊(8)。伍被自詣吏,具告與淮南王謀反。吏因捕太子、王後,圍王宮,盡捕王賓客在國中者,索得反具以聞(9)。上下公卿治,所連引與淮南王謀反列侯、二千石、豪桀(傑)數千人,皆以罪輕重受誅。

(1)上遣廷尉監與淮南中尉:《史記》作“上遣廷尉監,因拜淮南中尉”。可見淮南中尉乃漢之廷尉監。這裏的“與”乃“為”之誤。(2)以出為解:意謂推托已出。解:推托之意。(3)中尉:即皇帝所遣廷尉監為淮南中尉者。(4)罷相:遣退相。(5)會逮:謂應逮書而往。(6)愈:與“偷”通。偷欲休:楊樹達說,猶言姑欲休,苟欲休。(7)自刑:自剄。(8)不殊:謂身首不絕。(9)索:搜也。

衡山王賜,淮南王弟,當坐收。有司請逮捕衡山王,上曰:“諸侯各以其國為本,當相坐。與諸侯王列侯議。”趙王彭祖、列侯讓等四十三人皆曰(1):“淮南王安大逆無道,謀反明白,當伏誅。”膠西王端議曰:“安廢法度,行邪闢(僻),有詐偽心,以亂天下,營(熒)惑百姓,背畔(叛)宗廟,妄作妖言。《春秋》曰‘臣毋將,將而誅(2)。’安罪重幹將,謀反形已定。臣端所見其書印圖及它逆亡(無)道事驗明白,當伏法。論國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3),宗窒近幸臣不在法中者,不能相教,皆當免(4),削爵為士伍,毋得官為吏(5)。其非吏,它贖死金二斤八兩(6),以章安之罪(7),使天下明知臣子之道,毋敢復有邪僻背畔(叛)之意。”丞相弘、廷尉湯等以聞(8),上使宗正以符節治王。未至,安自刑殺。後、太子諸所與謀皆收夷。國除為九江郡。

(1)讓:王先慎疑為“襄”,乃平陽侯曹參之玄孫。(2)臣毋將,將而誅:《公羊傳·庄三十一年昭元年》雲:“君親無將,將而誅焉。”將:謂蓄意叛亂。(3)論:定罪。國吏:指淮南王國的官吏。二百石以上及比者:謂真二百石及秩比二百石以上者。(4)免:罷免。(5)官:《史記》作“宦”。(6)它:其他非官吏之人。(7)章:明也。(8)丞相弘:公孫弘。廷尉湯:張湯,本書有其傳。(9)夷:謂誅滅之。

衡山王賜,後乘舒生于三人,長男爽為太子,次女無採,少男孝。姬徐來生子男女四人,美人厥姬生子二人。淮南、衡山相責望禮節,間不相能(1)。衡山王聞淮南王作為畔(叛)逆具,亦心結賓客以應之,恐為所並(2)。

(1)間不相能:謂相互有矛盾。(2)並:吞並。

元光六年入朝,謁者衛慶有方術(1),欲上書事天子,王怒,故劾慶死罪(2),強榜服之(3)。內史以為非是(4),卻其獄(5)。王使人上書告內吏,內史治(6),言王不直。又數侵奪人田,壞人冢以為田。有司請逮治衡山王,上不許,為置吏二百石以上(7)。衡山王以此恚,與奚慈、張廣昌謀,求能為兵法候星氣者,日夜縱臾王謀反事(8)。

(1)謁者:官名。掌傳達。(2)故:故意,存心。(3)榜:擊也。榜服之:謂擊之,迫使其自服死罪。(4)內史:衡山王國的內史,掌治國民。 (5)卻:退也。(6)治:謂被治。 (7)為置吏二百石以上:如淳曰:《漢儀註》吏四百石已下自除國中。今以王之惡,天子皆為置。(8)縱臾:慫恿。

後乘舒死,立徐來為後,厥姬俱幸。兩人相妒,厥姬乃惡徐來于太子(1),曰“徐來使婢蠱殺太子母(2)。”太子心怨徐來。徐來兄至衡山,太子與飲,以刃刑傷之。後以此怨太子,數惡之于王。女弟無採嫁(3),棄歸(4),與客奸。太子數以數讓之(5),無採怒,不與太子通。後聞之,即善遇無採及孝。孝少失母,附後,後以計愛之(6),與共毀太子,王以故數系笞太子。元朔四年中(7),人有賊傷後假母者(8),王疑太子使人傷之,笞太子。後王病,太子時稱病不侍。孝、無採惡太子:“實不病,自言,有喜色。”王于是大怒,欲廢太子而立弟孝。後知王決廢太子,又欲並廢孝。後有侍者善舞,王幸之,後欲令與孝亂以污之,欲並廢二子而以己子廣代之。太子知之,念後數惡已無已時(9),欲與亂以止其口。後飲太子,太子前為壽(10),因據後股求與臥。後怒,以告王。王乃召,欲縛笞之。太子知王常欲廢己而立孝,乃謂王曰:“孝與王御者奸,無採與奴奸,王強食(11),請上書(12)。”即背王去。王使人止之,莫能禁,王乃自追捕太子。太子妄惡言,王械系宮中。

(1)惡:謂讒毀之。(2)盅殺:以毒葯害人。(3)女弟:妹,指太子之妹。(4)棄歸:為夫所棄而歸。(5)數以數讓之:前一“數”,音shuò,屢次。後一“數”,音shǔ,列舉罪狀。讓:責備。(6)計:心計;別有用心之意。(7)元朔四年:即公元前125年。(8)假母:繼母。(9)念:考慮。無已時:無休止之時;沒完沒了。(10)為壽:祝酒。(11)強食:猶言努力加餐。(12)請上書:謂欲上書揭發孝、無採等奸亂事。

孝日益以親幸。王奇孝材能,乃佩之王印,號曰將軍,令居外家,多給金錢,招致賓客。賓客來者,微知淮南、衡山有逆計,皆將養勸之(1)。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陳喜作車鍛矢(2),刻天子璽,將、相、軍吏印。王日夜求壯士如周丘等(3),數稱引吳楚反時計畫約束。衡山王非敢效淮南王求即天子位,畏淮南起並其國,以為淮南已西,發兵定江淮間而有之,望如是。

(1)將養:猶言將息。將養勸之:言助長其邪逆,且慫恿之。(2)鍛矢:陳直疑“鍭矢”之誤字。《爾雅·釋器》雲,“金鏃剪羽謂之鍭”。(3)周丘:不邳人,詳見本書《吳王濞傳》。

元朔五年秋(1),當朝,六年,過淮南(2)。淮南王乃昆弟語(3),除前隙,約束反具(4)。衡山王即上書謝病,上賜不朝。乃使人上書請廢太子爽,立孝為太子。爽聞,即使所善白嬴之長安上書,言衡山王與子謀逆,言孝作兵車鍛矢(5),與王御者奸。至長安未及上書,即吏捕嬴,以淮南事系。王聞之,恐其言國陰事,即上書告太子,以為不道。事下沛郡治(6)。元狩元年冬(7),有司求捕與淮南王謀反者,得陳喜于孝家。吏劾孝首匿喜(8)。孝以為陳喜雅數與王計反(9),恐其發之,聞律先自告除其罪(10),又疑太子使白嬴上書發其事,即先自告所與謀反者枚赫、陳喜等。廷尉治,事驗,請逮捕衡山王治。上曰:“勿捕。”遣中尉安、大行息即問王(11),王具以情實對。吏皆圍王宮守之。中尉、大行還,以聞。公卿請遣宗正、大行與沛郡雜治王。王聞,即:自殺。孝先自告反,告除其罪(12)。孝坐與王御婢奸,及後徐來坐蠱前後乘舒,及太子爽坐告王父不孝,皆棄市。諸坐與王謀反者皆誅。國除為郡(13)。

(1)元朔五年:前124年。下文“六年”,前123年。(2)過淮南:經過淮南王國。(3)昆弟語:兄弟間親愛之言。(4)約束反具:共同契約製造叛亂用的武器。(5)鍛矢:疑為“鍭矢”。(7)元狩元年:前122年。(8)首匿:為首而藏匿。(9)雅:常也。(10)律告自告除其罪:漢律規定,事先坦白交代,免除其罪。(11)中尉安:中尉司馬安。大行息:大行李息。參考本書《公卿表》。(12)告:《史記》無此字。顧炎武以為衍文。 (13)郡:名衡山郡。

濟北貞王勃者,景帝四年徒。徙二年,因前王衡山,凡十四年薨(1)。子式王胡嗣(2),五十四年薨。子寬嗣。十二年(3),寬坐與父式王後光、姬孝兒奸,悖人倫(4),又祠祭祝詛上,有司請誅。上遣大鴻臚利召王(5),王以刃自剄死。國除為北安縣(6),屬泰山郡。

(1)十四年:據《表》,為衡山王十二年,徙濟北一年,薨。當作十三年。(2)式王:《表》作“成王”,《史表》作“武”。形近致誤未知孰是。(3)十二年:《表》“十一年”。自天漢四年至後元二年(前97—87)為十一年。(4)悖:亂也。(5)大鴻臚:官名。原名典客,景帝時改名大行令,武帝以後稱大鴻臚。原掌接待少數民族等事,後漸變為贊襄禮儀之官。利:據《公卿表》,後元二年為大鴻臚者是田廣明,無利其人。(6)北安縣:錢大聽曰:《地理志》泰山郡無北安縣,惟盧縣註雲“濟北王都”,疑“北安”為“盧”之誤;或初名北安,而後改盧也。

贊曰:《詩》雲“戎狄是膺,荊舒是懲(1)”,信哉是言也!淮南、衡山親為骨肉,疆土千裏,列在諸侯,不務遵蕃(藩)臣職,以丞輔天于,而(專)懷邪闢(僻)之計,謀為畔(叛)逆,仍父子再亡國(2),各不終其身。此非獨王也,亦其俗薄,臣下漸靡(摩)使然(3)。夫荊楚剽輕,好作亂,乃自古記之矣。

(1)《詩》雲雲:引詩見《詩經·魯頌·門閟宮》。戎狄:我國古代北方的兩個民族。膺:擊也。荊:楚國。舒:古代的一個小國名,在今安徽廬江縣。懲:罰也。(2)仍:頻也。(3)漸靡:同“漸摩”。漸,謂浸潤之。摩,謂砥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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