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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先秦諸子今譯”叢書,從時間上看,正趕上由《資治通鑒》白話本出版而激起的古文今譯熱潮。既是“潮”,那就該歸為“顯學”,這個名稱總是不大入耳的。而且,在有的人看來,將典雅古奧的國粹糟塌成淺俗不堪的白話,無異于挖掘祖墳,粗鄙無道。隻是這潮仍不可阻遏地熱起來了,起碼說,還有許多讀者喜愛這種“下裏巴人”的東西。我常想,既然老祖宗的東西各個時代都有人註,而且註得好的都成了大師,拿不大準的就多多益善地收羅先人的話充數,號稱什麽經“註我”;甚至自己不“註”一字,盡得風流,達到了“大美不言”的化境,不但免遭物議,反為同行相與樂道。那麽,今天我們譯成大白話,不妨也可以冒充成一種註罷。當然,大潮一起,免不了泛些泥沙殘渣,恰如這套叢書免不了多有註譯上的錯訛一樣;但潮落之後,大浪淘沙,或者會有精妙之作顯露出來。

先秦諸子的時代,在我國歷史上是讀書人人格相對獨立,思想最活躍、少束縛的時代,也是一個異彩紛呈、碩果累累、最為輝煌璀璨的時代。可以說,這個時代奠定了中國文化的基礎。組成我們民族文化核心的儒、道、釋三大思想寶庫,就有兩家半(因為佛教也中國化了)興起于先秦。可惜自那以後,中國歷史上就再沒有重現過同樣令人激動和向往的“百家爭鳴”的自由壯觀的局面。先有暴君秦始皇因懼憚思想的偉力而“坑儒”,繼以漢武帝為了“役心”的需要,採納最長于給同類致命一擊的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百家終竟隻尚一家,儒家變成了儒教。更可怕的是其後近兩千年,儒教與封建政體結合,形成政教合一的形態,大大方便了統治者“動口”不行就“動手”,思想“教育”不奏效就施虐于肉體。于是,創造被扼殺了,“萬馬齊喑”成為不爭之實。今天,欣逢大力提倡“思想再解放一點”的盛世,我們著手先秦諸子白話今譯的工作,也是奢望以綿薄(精神的東西畢竟不如物質的來得直捷快當,此之謂“綿”;學養太淺,無能傳其精髓達其要義,此之謂“薄”)之力,讓更多的人了解我們祖國曾有過的光輝時代,讓更多的人歆享我們祖先創造的精神文明,讓更多的人汲取菁華、走出蒙昧,為中華的復興增添一分力量!

一個時期,反傳統文化成為時尚。有的人動輒對傳統文化大加撻伐,仿佛民國初鬧革命,以為隻要“咔嚓”一聲將辮子剪掉,耳濡目染、浸淫五腑的封建污穢也隨之而去。類似的“戰鬥”,從來沒有成功過。“五四”時力倡“打倒孔家店”,現在不但沒倒,香火還甚于從前。還有人辯護說那樣做是為了“矯枉過正”,這不禁使人回憶起物質生產一“過正”就誕生“大躍進”的教訓,我想精神文化的建設也不會例外。當然,我們並不認為“傳統”就是十全十美的(持此謬論者也大有人在)。隻是,既然“傳”諸後代而成為“統”,那就有它的合理性和它的生命力。傳統文化固然與具體的時代和政治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我們甚至無法弄清是它在規定政治,還是政治常常要利用它,但是,傳統文化絕不等同于它們,它是更趨于永恆的東西(如果不是偽文化)。一個時代結束了,一種具體的政治體製被更進步的取代了,幾千年生生不息的傳統文化精神可以增添新鮮血液,可以芟除與生俱來或在時間長河中衍生的贅物,但絕對無法結束它和取代它!退後一步說吧,來不及了解對象就撻伐所結出的果子,一定也與來不及了解對象就歌頌同樣苦澀。這,也是我們譯註先秦諸子的一個原因。

這套叢書,承蒙著名學者啓功、郭預衡兩位老先生的關心,我們深感榮幸。北師大中文系郭英德先生和北京圖書館吳龍輝博士對本叢書的組織編譯做了大量工作,沒有他們的努力,這套叢書的出版是不可能的。叢書最後由我審定,由于學力不逮,時間緊迫,加之譯註者水準不一,錯漏之處在所難免。可以說,這套叢書如果還有可取之處,應該歸功于學界前輩的指導和學養我隻能望其項背的諸位先生的辛勤勞動;而它的所有不足,則應歸咎于我的才疏學淺,力不勝任。

《先秦諸子今譯叢書》主編 李雙1992 年 8 月 21 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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