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文典籍 詩經 國風·秦風

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注解
袍:長衣。行軍者日以當衣,夜以當被。就是今之披風,或名鬥篷。“同袍”是友愛之辭。

王:指周王,秦國出兵以周天子之命為號召。

于:語助詞,猶“曰”或“聿”。

興師:出兵。秦國常和西戎交兵。秦穆公伐戎,開地千裏。當時戎族是周的敵人,和戎人打仗也就是為周王征伐,秦國伐戎必然打起“王命”的旗號。

同仇:共同對敵。

戈、矛:都是長柄的兵器,戈平頭而旁有枝,矛頭尖銳。

仇:《吳越春秋》引作“讐”。“讐”與“仇”同義。與子同仇:等于說你的讐敵就是我的讐敵。

澤:同“襗”內衣,指今之汗衫

戟:兵器名。古戟形似戈,具橫直兩鋒。

作:起。

裳:下衣,此指戰裙。

甲兵:鎧甲與兵器。

翻譯
怎能說沒有衣裳?我願和你披同樣的戰袍。天子讓我們出兵打仗,且修好我們的戈與矛。我們面對的是共同的敵人!

怎能說沒有衣裳?我願和你穿同樣的汗衣。天子讓我們出兵打仗,且修好我們的矛與戟。我願與你一同戰鬥!

怎能說沒有衣裳?我願和你穿同樣的下裳。天子讓我們出兵打仗,且修好我們的盔甲兵器。我願與你一同前進!

賞析
1.詩的背景:西周幽王為犬戎所殺,秦襄公護周平王東遷,並受王命攻打犬戎。王先謙先生解釋本詩時說:“西戎殺幽王,于是周室諸侯以為不共戴天之仇,秦民敵王所愾,故曰同仇也。”

《秦風·無衣》是《詩經》中最為著名的愛國主義詩篇,它是產生于秦地(今陝西中部和甘肅東南部)人民抗擊西戎入侵者的軍中戰歌。在這種反侵略的戰爭中,秦國人民表現出英勇無畏的尚武精神,也創造了這首充滿愛國主義激情的慷慨戰歌。

2.具體把握:

全詩共三章,章與章句式對應;詩句大同而小異,在重章復唱中詩意遞進。一邊歌唱,一邊行軍,一往無前。

第一章,統一思想。當時軍情緊急,一時難以備全征衣。“無衣”,這是實寫。也可以理解為誇張的寫法,為國征戰,不計衣物不全的困難,“與子同袍”,與戰友共用一件戰袍。“王于興師”,大家就急忙修理好“戈矛”。為什麽大家能夠克服困難、團結備戰呢?“與子同仇!”大家認識到,仇敵是共同的,必須一起抗擊共同的敵人。

第二章,統一行動。“與子同澤”“修我矛戟”。大家一起行動起來,“與子偕作”,投身到征戰中。

第三章,一起上戰場。“與子偕行”,激昂高歌,團結對敵,奔赴戰場。

這首戰歌,每章第一、二句,分別寫“同袍”“同澤”“同裳”,表現戰士們克服困難、團結互助的情景。每章第三、四句,先後寫“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表現戰士齊心備戰的情景。每章最後一句,寫“同仇”“偕作”“偕行”,表現戰士們的愛國感情和大無畏精神。這是一首賦體詩,用“賦”的表現手法,在鋪陳復唱中直接表現戰士們共同對敵、奔赴戰場的高昂情緒,一層更進一層地揭示戰士們崇高的內心世界。

這首詩一共三段,以復沓的形式,表現了秦軍戰士出征前的高昂士氣:他們互相召喚、互相鼓勵,舍生忘死、同仇敵愾。這是一首慷慨激昂的從軍曲!

這首詩是軍中的歌謠,反映了秦國兵士團結友愛、共御強敵的精神。全詩分為三章,採用兵士相語的口吻。在激戰前夕,兵士們聚在一起緊張地修整武器。這時,有人顧慮自己沒有衣裳。 他的戰友就充滿友情地勸慰他:“誰說沒有衣裳, 我和你同披一件戰袍!”又用大義來激勵同伴:“國家出兵打仗,我們且把武器修理好,我和你面對著一個共同的敵人。”從詩中不僅可以看到兵士之間的友愛,也可以看到他們在國難當頭的時刻.心甘情願地承擔起重大犧牲的愛國精神。詩歌音節短促,聲調激昂,生動地表現了秦國兵士們同仇敵愾、慷慨從軍的情景。

3. 主體與主旨:《無衣》表現了奴隸社會時期人民保家衛國、團結對敵、英勇獻身的思想感情,真實感人,慷慨雄壯,確是一首充滿民族精神而又富有藝術魅力的古代軍歌。

4.註意:誦讀這首詩,要註意全詩慷慨雄壯的基調。

這首詩充滿了激昂慷慨、同仇敵愾的氣氛,讀之不禁受到強烈的感染。可是《毛詩序》卻說:“《無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戰。”陳奐《詩毛氏傳疏》也認為:“此亦刺康公詩也。”《詩經》固然講究美刺,但這

裏明明是美,卻被說成刺。按其內容,當是一首愛國主義的戰歌。據今人考證,周幽王十一年(秦襄公七年,公元前771年),周王室內訌,導致戎族入侵,攻進鎬京,周王朝土地大部淪陷,秦國靠近王畿,與周王室休戚相關,遂奮起反抗。此詩似在這一背景下產生。 當時的秦國位于今甘肅東部及陝西一帶。那裏木深土厚,民性厚重質直。班固在《漢書·趙充國辛慶忌傳贊》中說秦地“民俗修習戰備,高上勇力,鞍馬騎射。故秦詩曰:‘王于興詩,修我甲兵,與子偕行。’其風聲氣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謠慷慨風流猶存焉。”朱熹《詩集傳》也說:“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故其見于詩如此。”這首詩意氣風發,豪情滿懷,確實反映了秦地人民的尚武精神。在大敵當前、兵臨城下之際,他們以大局為重,與周王室保持一致,一聽“王于興師”,他們就一呼百諾,緊跟出發,團結友愛,協同作戰,表現出崇高無私的品質和英雄氣概。

由于此詩旨在歌頌,也就是說以“美”為主,所以對秦軍來說有巨大的鼓舞力量。據《左傳》記載,魯定公四年(前506年),吳國軍隊攻陷楚國的首府郢都,楚臣申包胥到秦國求援,“立依于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于是一舉擊退了吳兵。可以想像,在秦王誓師的時候,此詩猶如一首誓詞;對士兵們來說,則又似一首動員令。

如前所述,秦人尚武好勇,反映在這首詩中則以氣概勝。誦讀此詩,不禁為詩中火一般燃燒的激情所感染,那種慷慨激昂的英雄主義氣概令人心馳神往。無怪乎吳闓生《詩義會通》評為“英壯邁往,非唐人出塞諸詩所及”。之所以造成這樣的藝術效果,第一是每章開頭都採用了問答式的句法。陳繼揆《讀詩臆補》說:“開口便有吞吐六國之氣,其筆鋒凌厲,亦正如岳將軍直搗黃龍。”一句“豈曰無衣”,似自責,似反問,洋溢著不可遏止的憤怒與憤慨,仿佛在人們復仇的心靈上點上一把火,于是無數戰士同聲回響:“與子同袍!”“與子同澤!”“與子同裳!”第二是語言富有強烈的動作性:“修我戈矛!”“修我矛戟!”“修我甲兵!”使人想像到戰士們在磨刀擦槍、舞戈揮戟的熱烈場面。這樣的詩句,可以歌,可以舞,堪稱激動人心的活劇!

詩共三章,採用了重疊復沓的形式。每一章句數、字數相等,但結構的相同並不意味簡單的、機械的重復,而是不斷遞進,有所發展的。如首章結句“與子同仇”,是情緒方面的,說的是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二章結句“與子偕作”,作是起的意思,這才是行動的開始。三章結句“與子偕行”,行訓往,表明詩中的戰士們將奔赴前線共同殺敵了。這種重疊復沓的形式固然受到樂曲的限製,但與舞蹈的節奏起落與回環往復也是緊密結合的,而構成詩中主旋律的則是一股戰鬥的激情,激情的起伏跌宕自然形成樂曲的節奏與舞蹈動作,正所謂“長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