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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遊記》的諸多版本

《徐霞客遊記》的版本和流傳過程都很復雜,有抄本和刊本兩個系統,每個系統下面又有很多種,我們在這裏隻擇其要者作較簡單的介紹。
一、抄本系統
1.季夢良抄本(一),不傳。
季夢良是徐霞客家的塾師,也是徐霞客的好友。季夢良是第一個全面整理徐霞客遊記的人。其《序》說:“餘時就榻前談遊事,每丙夜不倦。既而出篋中稿示餘日:‘餘日必于有記,但散亂無緒,子為我理而輯之。’餘謝不敏。霞客堅欲授餘,餘方欲任其事,未幾,而霞客遂成天遊。夫霞客之事畢矣。而餘事霞客之事猶未畢也。迨其後,紀盡為王忠紉先生攜去,餘謂可以謝其事矣。忠紉之任福州,仍促冢君攜歸。冢君復出以示餘日:‘非吾師不能成先君之志也。’啓篋而視,一一經忠紉手較,略為敘次。餘復閱一過,其問猶多殘闕焉。遍搜遺帙,補忠紉之所未補,因地分集,錄成一編,俟名公刪定,付之梓人,以不朽霞客。餘不敢謂千秋知己,亦以見一時相與之情雲也。”也就是說,徐霞客旅遊途中天天寫有遊記,但未加整理。從雲南病歸之後,臥床不起,在病中將整理遊記的事托付給季夢良,不久即病逝。後來徐霞客另一個朋友王忠紉從季夢良處拿走遊記的所有手稿。王忠紉對手稿作了初步的整理和編輯之後,要去福州赴任,臨行前將手稿交給徐霞客長子徐屺。徐屺又將手稿交給季夢良,希望他能完成徐霞客的遺願。季夢良發現王忠紉核校過的稿子仍有很多遺缺,于是遍搜散稿,盡量補齊,並按遊歷之地分集,抄錄了一遍。這是《徐霞客遊記》第一次成書,季夢良的序寫于壬午即崇禎十五年(1642)臘月十六日,離徐霞客去世將近兩年。
2.季夢良抄本(二),殘本五冊存北京圖書館。
清順治二年(1645)三月,清軍屠江陰城,徐屺遇難(一說徐屺死于家中“奴變”),遊記原稿被燒毀,季夢良抄本亦散失。季夢良再次蒐集整理,但已缺《滇遊日記》首冊。現存各冊均有“虞山毛晉”、“汲古後人”、“莫友芝圖書印”、“莫繩孫印”、“吳興劉氏嘉業堂藏書”等印記,說明此書曾為汲古閣、莫友芝、劉嘉業等收藏,于建國後轉入北圖。據錢謙益《囑徐仲昭刻遊記書》及《囑毛子晉刻遊記書》推斷,此本即由徐霞客族兄徐仲昭送往汲古閣的抄本。錢氏絳雲樓于順治七年(1650)十月失火,徐仲昭于順治十年(1653)去世,因此,此本流入汲古閣時間當為順治七年十月以後至順治十年。
季夢良以“一時相與之情”而不辭辛勞,兩次蒐集整理抄錄遊記,成就霞客遺志,實在可謂“千秋知己”。
3.史夏隆抄本,不傳。
史本沒有流傳下來,僅存史夏隆的一篇序言。《序》雲:“今所存《徐霞客遊記》四冊,同裏曹生學遊購為枕秘,餘屢購不得。至丙午而得之,方快披閱,而草塗蕪冗,殊難為觀,須經抄訂,方可成書。即錄其四之一,偶爾擱筆,忽忽二十年,每一檢書,心為快悵。計圖完善而眼愈昏,手愈懶,年愈邁。今且七十二矣。偶友人談及未見書,因出記以示。友人雅興,願代抄之,終難托兩手,遂鼓腕拭目,日限一篇,凡九閱月而告竣。更念霞客一生心血,走筆成書,五十年後,予為脫稿。人置之,則廢紙也;家存之,則世珍也。適兒輩赴試澄江,命訪其子若孫而畀之,奈淪亡凋落,不可問。餘方浩嘆,一片苦心,未完勝果。忽吳子天玉以善青囊術遊四方,歸而過我,問案頭何抄?餘示以書,且告書故。吳子躍然曰:‘今日之來,正為此書。霞客尚有子也。幼遇亂出亡,冒李姓,有父風,素與相善。方遇江幹,囑往曹室訪此書。曹已亡,曹家馬然不知所答。今過先生而得其書,是天假先生以成霞客之畸也。’遂于甲子年清和月,率其子拜授原書。”後來楊名時發現史抄本有許多錯訛和刪減倒置之處,因而斥其為天下率意改竄文字者之鑒。但是,從《序》中我們得知,史夏隆從曹學遊處得到遊記四冊,斷斷續續抄了四分之一。為了使徐霞客其人其事其書得以傳世,在七十二歲高齡的時候,下定決心,連續花九個月的時間,鼓腕拭目,將其抄完,並千方百計尋找徐霞客後人,無論如何,這片苦心,這番高義,是應該受到尊重的。
4.徐建極抄本,共六冊,曾先後為鄧之誠、譚其驤先生收藏,今存鄧克先生處。
徐建極(1634~1693),字五征,號範中,為徐霞客長子徐屺之子,是徐霞客最鍾愛的兩個孫子之一。徐霞客西遊歸來,在病榻上給徐建極和徐建樞兄弟講旅途的種種奇遇,與他們一起摩挲玩弄從雲南帶回來的大理石、奇樹、虯根等。並告誡他們:“男兒當奮志勛名,立功萬裏外,纓名王之頸,鐫燕然之石而歸耳,奚以此區區者為。”(《民譜》卷55《傳文》之《世系表·廩彥範中公傳》)徐建極出生時,徐霞客同日接到好友文震孟、陳仁錫、黃道周等五位翰林的書信,非常高興,說:“是兒必能光大吾家。”徐霞客在雞足山曾為好友唐泰後繼無人而憂慮,他對自己兒孫的期望可想而知。徐霞客認為,男兒應當有青雲之志,立功萬裏。可見他並不像一般隱士那樣主張消極無為,隻不過他追求的不是世俗功名。
據《廩彥範中公傳》,徐建極“構訟之明年”,一個姓劉的督學江南,劉博學嗜奇,曾在錢謙益《初學集》中見到《徐霞客傳》,非常艷羨,訪查其後人欲得遊記,徐建極于是抄了一本呈送。鄔秋龍先生考證,“構訟”之事即順治十八年(1661)的“奏銷之禍”,徐建極受牽連而耽誤功名。據此判斷,徐建極本應抄于康熙元年(1662)。起自崇禎十一年(1638)三月二十七日,迄于崇禎十二年(1639)九月十四日,內署“江上徐弘祖霞客甫著,孫建極錄”。不卷宗,未列細目。體例和季本(二)一致。
5.李介立抄本,不傳。
李介立(1628~1700),為徐霞客第三子,其母周氏為徐霞客妾,不容于正妻而帶著身孕被逐,改嫁李氏,故名“寄”,並因介兩姓而歷兩朝,故字“介立”。徐霞客的四個兒子中,李寄才學最高,也最具父祖遺風,體貌性情均甚似霞客。曾應童子試,被知府擢為第一。不久即悔功名之念,不復院試。隱居鄉裏,不阿權貴,不受饋贈,獨自課徒奉母,而且終身未娶,最後在貧病交加中去世。李寄早年曾想認祖歸宗,徐氏不納。成名之後,江陰名士沙張白曾作《勸友徐介立復姓書》,力勸其恢復本姓,他執意不肯。徐霞客有一女兒嫁江陰周儀甫,丈夫早亡而不改嫁,始終讓兒子周公茂對李寄執甥舅之禮。李寄著述頗豐,大多散失,有部分詩作及《天香閣隨筆》傳世。
李寄對父親徐霞客深有感情,對《徐霞客遊記》的散失十分痛惜,曾設法四處蒐集,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從宜興史夏隆處得到曹駿甫的抄本,但經塗抹刪改,已非廬山面目。李介立從日影中照出曹本原文,與原有的季本互校,訂正訛誤,並補入《遊太華山記》、《遊顏洞記》、《盤江考》等季本沒有的內容。此本被認為是後來流傳諸版本之祖,但乾隆年間陳泓整理版本時已不見此本。
徐氏家族有負李寄,李寄卻未負乃父,他為《徐霞客遊記》的儲存、流傳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6.楊名時抄本(一),不傳。
楊名時,字賓實,號凝齋,江陰人,康熙進士,曾任雲貴總督及禮部尚書。他在康熙四十八年(1709)從劉開南處得到《徐霞客遊記》,遂花兩個月時間抄錄。
7.楊名時抄本(二),十冊,藏北京圖書館特藏部。康熙四十九年(1710),楊名時從朋友處得到《徐霞客遊記》的另外一個抄本進行校對,才知道前一次的本子出于宜興史氏,頗多訛誤,于是對第一次抄本作了校勘改正,並重新抄錄一遍。《四庫全書》所收即“楊名時所重加編訂者也”(《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楊名時抄本(二)是目前所見較完整的早期《徐霞客遊記》抄本。除了北圖所藏之外,華東師大圖書館亦有楊名時抄本,不知孰為原抄孰為復抄。
8.陳泓抄本,不傳。
乾隆年間,江陰人陳泓集李寄、楊名時等抄本(或復抄本),校對數次,並經融郊師訂正完好,抄成一部。陳泓有《諸本異同考略》,對《徐霞客遊記》的版本流傳作了詳細的梳理。
9.鮑廷博抄本,五冊,藏北京圖書館特藏部。
鮑廷博(1728~1814),字以文,號綠飲,安徽歙縣人。諸生,流寓桐鄉烏鎮,藏書極豐富,曾向四庫館進書六百餘種,並曾校刊知不足齋叢書三十集。此本由鮑廷博校,吳騫、唐翰題跋。首篇《遊天台山日記》有眉批、評點、行中註。
10.韻石山房抄本,四冊,藏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不知何時何人所抄,首頁有“韻石山房”印章。除了上述十種抄本外,尚有曹駿甫、奚又溥(二種)、
楊天賜、劉南開、梧塍徐氏、邑中夏氏(二種)、趙日宣等抄本,今皆不傳。
二、刊本系統
1.徐鎮木刻本徐霞客族孫徐鎮于乾隆四十一年(1776)重新手錄並刻板付印,這是《徐霞客遊記》第一個木刻本,以後各本均據此。中國科學院圖書館、北京圖書館等均有此本。徐鎮在《例言》中說,此前《徐霞客遊記》的善本是楊名時本和陳泓本,此刻本以楊、陳本作指南,又匯集各抄本,參考互訂,務求恰當。
2.葉廷甲刻本
嘉慶十一年(1806),徐鎮以自己刊行的《徐霞客遊記》送給江陰人葉廷甲,葉廷甲見“朽蠹頗多”,于是借楊名時手抄本和陳泓校本與徐鎮刊本悉心勘對,發現不少舛誤,因此于嘉慶十三年(1808)重新刊行,“訛者削改,朽者重鐫”。葉廷甲本又有新印、舊印之分,新印本有錢牧齋《徐霞客傳》而舊印本無。
3.丁文江本
1928年出版丁文江主持編輯的《徐霞客遊記》,二十卷,上下兩冊,16開,用新式標點。有丁文江撰寫、編製的《徐霞客年譜》及《旅遊路線圖》。丁本文字訛誤較多,1929年上海商務印書館的萬有文庫本據丁本刊印,但根據徐本校正了不少誤字,為建國前較好的鉛印本。
4.褚紹唐、吳應壽整理本
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褚紹唐、吳應壽兩位先生整理的《徐霞客遊記》。此本以季本二和徐鎮本為底本,參校徐建極本、陳泓本、楊名時本二以及其他多種抄本、印本進行整理,並由褚紹唐、劉思源編繪旅行路線圖39幅,另印一冊,于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上海古籍本《徐霞客遊記》于1982年再版,1987年出增補本。1991年由中國地圖社出版了由褚紹唐主編、重新編製的《徐霞客旅行路線圖集》。一般認為,此本為目前最好的版本。
5.朱惠榮校註本
1985年雲南人民出版社出版朱惠榮先生校註本。此本以季本二和徐鎮本為底本,參校其他各種抄本、刊印本以及近人研究成果進行校註,用簡化字橫排版。對一些難字、歷史地名、人物名稱、典章製度、自然地理現狀、名勝古跡等作了註解,並編製了十三幅徐霞客旅遊路線圖。此本為第一個校註本,對《徐霞客遊記》的普及具有重要意義。另,貴州人民出版社于1997年出版了由朱惠榮等譯註的《徐霞客遊記全譯》,原文與譯文對照,有註,篇首有簡明扼要的“題解”,比較適合普通讀者。
除以上幾種刊印本之外,尚有清活字排印本、鹹豐年印本、瘦影山房本、掃葉山房石印本、集成圖書公司鉛印本、莫釐樵子標點本、國學基本叢書本、世界文庫本等。關于版本的詳細情況可參看唐錫仁、楊文衡先生著《徐霞客及其遊記研究》一書中“遊記的版本與流傳”一節。
從上面的介紹中可以看到,在《徐霞客遊記》的流傳過程中,不少人付出了辛勤的汗水甚至數十年的精力。從一些抄錄和刊印者留下的序言可知,他們大都有一個共識,用錢謙益的話來說就是:“不惟霞客精神不磨,天壤間亦不可無此書也。”(《囑徐仲昭刻遊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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