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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黼傳

——《宋史》卷四七○

[說明]王黼(1079—1126),宋開封府祥符縣(今屬河南開封)人,字將明,
原名甫,賜改為黼。為人多智善佞,寡學術。崇寧進士。初因何執中推薦而任校書
郎,遷左司諫。因助蔡京復相,驟升至御史中丞。歷翰林學士、承旨。勾結宦官梁
師成,以父事之。宣和元年(1119),拜特進、少宰,權傾一時。後代蔡京執政,
偽順民心,悉反蔡京所為,以沽名釣譽。利用權勢廣求子女玉帛,生活靡爛奢華。
請置應泰局,苛取四方水陸珍異之物,據為己有。時朝廷欲聯金攻遼,王黼竭力慫
恿,不遺餘力,且大肆搜括,計口出錢,得錢六千餘萬緡,買五、六座空城偽稱勝
利,進封太傅、楚國公。欽宗即位,抄沒其家,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被開封尹聶
山派人誅殺。為“六賊”之一。

王黼,字將明,開封府祥符縣人。原名市,後來因為跟東漢的一個宦官同名,
皇帝賜名叫黼。長得風姿俊美,眼放金光,能說會道,粗有才氣而不學無術,但卻
機智狡黠,善于諂媚。
考中崇寧進士,調任相州司理參軍,編修《九域圖志》,何志同領編修局,很
喜歡王黼,在父親何執中面前談起過他,推薦提拔他當了校書郎,升為符寶郎、左
司諫。張商英當宰相,在徽宗面前逐漸失寵,徽宗派使者到杭州賜給蔡京玉環。王
黼暗中探知這一情況,于是多次上奏,列舉和稱贊蔡京的“政跡”,並且攻擊張商
英。蔡京重新當了宰相,感激王黼為自己幫忙,任命他為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
史中丞。王黼從校書郎升到御史中丞,隻用了兩年時間。
王黼因為何執中而得以升官,現在卻想把他排擠走,好讓蔡京專權。于是上疏
指責何執中犯有二十條罪狀,但徽宗沒聽他的。不久兼任侍讀,晉升為翰林學士。
蔡京與鄭居中不和,王黼又暗中與鄭居中交好,惹惱了蔡京,被移任戶部尚書。當
時司農寺正很匱乏,蔡京想以國用不足為借口治王脯的罪。不久,各班禁軍因為糧
餉犒賞沒能按期發放,來到左藏庫前鼓噪抗議,王黼聽到後,隨即來到軍中張開大
榜,答應在某月某日發放,禁兵們讀完榜文都散去了,蔡京的計謀沒能得逞。王脯
又重新擔任翰林學士,升為翰林學士承
遭遇父喪,辭官五個月,隨後被起用為宣和殿學士,在昭德坊賜給住宅。前門
下侍郎許將家在左邊與王黼為鄰,王黼象對自己父親那樣侍奉宦官梁師成,稱他為
“恩府先生”,倚仗他的權勢和聲威,逼許將讓出住宅,大白天將許將趕出家門,
路邊旁觀者都憤怒嘆息。又任翰林學士承旨,拜為尚書左丞、中書侍郎。宣和元年,
拜為特進、少宰。由通議大夫連升八級,這是宋朝以前任命宰相從來沒有過的。皇
帝又另外在開封城西賜給他第一流的住宅。喬遷那天,王黼用教坊音樂作前導,大
肆鋪張,所用器物全是從官府拿來的,恩寵傾于一時。
蔡京退休後,王黼假裝順應人心,一律反其道而行之,罷除方田法,拆毀闢雍
和醫學、算學,合並會要和六典各局,淘汰省府屬官,減損遠郡使和橫班官俸祿的
一半,廢除茶鹽鈔法,對富戶的科派一律免除,四方一致稱贊他是賢相。
當了宰相後,王黼憑借高位做盡壞事,大量蓄養僮僕聲伎、搜羅玉帛錢財,以
供自己享受,超越製度規定來模仿宮禁的排場。引誘和霸佔徽猷閣待製鄧之綱的小
妾,反而誣陷鄧之綱有罪,把他貶逐到嶺南。加升少保、太宰。請求朝廷設定應奉
局,由他自己兼任提領,內外官錢都可以擅自挪用,竭盡天下財力來供應奉局的費
用。官吏們迎奉上意,凡是各地水陸珍貴奇異的東西,都苛刻地向老百姓索取,進
貢到皇帝那裏的不足十分之一,剩下的都成了王黼家的私產。御史陳過庭請求把以
“御前使喚”為名的冗官全部罷除,京西轉運使張汝霖請求停止進貢京西路花果,
徽宗已經同意,王黼卻又發布文告彈劾他們,兩人都被貶到偏遠的州郡。
睦州“盜賊”方臘起事,王黼正在文飾太平,不把這一情況告訴皇帝,一月過
後,盜賊發展蔓延,攻破六個州。徽宗派童貫統率陝西兵十萬人才平定盜賊。王黼
卻仍作為“有功之臣”被升為少傅,又升為少師。童貫臨行前,皇帝授予他處置東
南地區事務的全權,對他說:“如有緊急情況,就用我的御筆號令行事。”童貫來
到蘇州,目睹了老百姓受花石綱困擾的情況,大家說:“盜賊之所以不能迅速平定,
就是因為這花石綱。”童貫隨即命令他的幕僚董耘書寫皇帝手詔,好象自我檢討的
樣子,並且命令廢除應奉局,蘇州百姓大為高興。童貫平定叛亂,回到京師,王黼
對徽宗皇帝說:“方臘造反是由茶鹽法引起的,而童貫卻胡說八道,把罪過推給陛
下。”徽宗大怒。童貫密謀起用蔡京來牽製和排擠王黼,王黼很害怕。


 

當時朝廷已經採納了趙良嗣的計策,與女真結盟共同攻打燕京,大臣們多數反
對這種做法。王黼說:“宋遼通好雖然已有一百年,但歷朝以來,遼國輕視我國的
地方太多了。兼並弱國,攻打愚昧之邦,這是用武之道的上策。現在不去奪取,女
真必然強大起來,中原故土將不再歸我們宋朝所有了。”徽宗雖然傾向于他的意見,
但卻讓童貫執掌兵權,命令他以保護百姓、觀察事態的變化為上策。王黼又寫信與
童貫和好,說:“太師如果率兵北進,我將盡全力支持。”當時徽宗正因為睦州叛
亂的緣故而後悔,等到王黼一慫恿,于是又重新用兵。
王黼在三省設定經撫房,專門負責邊境事務,不跟樞密院打招呼。搜括天下的
丁夫,讓百姓家按人口數出錢,共得六千二百萬緡,竟然賣了五、六座空城回來報
功。率領群臣百官上朝祝賀,徽宗解下自己的玉帶賜給王黼,特意升他為太傅,封
楚國公,準許他穿紫花袍,行從儀仗幾乎跟親王相等。王黼又提議為徽宗上尊號,
徽宗說:“這種事情連神宗皇帝都沒敢接受啊。”沒有同意。
當初,遼國的使節前來時,都讓他繞遠路,宴請時也不向他顯示宋朝的富足的
豪華。到了王黼卻竭力想早點跟女真勾結,讓女真的使節在七天內從燕京趕到沛梁。
每次在自己家設宴款待女真使節,必定要陳列上好的錦綉、金銀玉器和珍奇寶物,
以炫耀富裕侈華,因而更加勾引了女真人南侵的欲望。身為三公,位列首相,王黼
在陪同飲宴時,竟然親自表演徘優奴僕們才做的卑賤之事,以獻媚取悅于女真使節。
欽宗在東宮做太子時,對王黼的所作所為十分厭惡。鄆王趙楷受寵,王黼為他
陰謀策劃篡奪太子之位。皇孫趙諶(欽宗之子)被封為節度使、崇國公,王黼說隻
應授觀察使,把東宮官耿南仲召來,授意他代行起草太子推辭授趙諶官的奏章,終
于削奪了趙諶的封官,企圖以此動搖東宮太子的地位。
徽宗對待王黼非常優握,為他居住的閣樓命名為“得賢治定”,又九次為他題
寫亭、堂榜額。王黼家的堂柱上長出了玉芝,徽宗乘輿輦前去觀賞。梁師成與王黼
家連著牆壁,經常穿過便門往來,徽宗這才明白他們相互勾結的情況。回宮後,對
王黼頓時冷淡了,很快又命令他退休。
欽宗受禪即位,王黼十分害怕,慌忙入宮拜賀,欽宗下旨不準他進入閣門以內。
金兵攻入汴梁,王黼不等朝命,帶著家小倉惶東逃。欽宗下詔把他貶為崇信軍節度
副使,抄了他的家。吳敏、李綱等請求誅殺王黼,朝廷將此事交付開封尹聶山處理,
聶山與王黼素來有仇,他派琥士在雍丘南面的輔固村追上王黼,將他殺死,當地百
姓割下王黼的首級獻給朝廷。欽宗剛即位不久,不願意誅殺大臣,托詞王黼是被盜
賊所殺。議論的人們不認為殺王黼有什麽錯,而認為朝廷沒有親自判他死罪不合刑
律。(江小濤 譯)

[原文]

王黼字將明,開封祥符人。初名甫,後以同東漢宦官,賜名黼。為人美風姿,
目睛如金,有口辯,才疏雋而寡學術,然多智善佞。中崇寧進士第,調相州司理參
軍,編修《九域圖志》,何志同領局,喜其人,為父執中言之,薦擢校書郎,遷符
寶郎、左司諫。張商英在相位,浸失帝意,遣使以玉環賜蔡京于杭;黼覘知之,數
條奏京所行政事,並擊商英。京復相,德其助己,除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史中
丞,自校書至是財兩歲。
黼因執中進,乃欲去執中,使京顓國,遂疏其二十罪,不聽。俄兼侍讀,進翰
林學士。京與鄭居中不合,黼復內交居中,京怒,徙為戶部尚書,大農方乏,將以
邦用不給為之罪。既而諸班禁旅賚犒不如期,詣左藏鼓噪,黼聞之,即諸軍揭大榜,
期以某月某日,眾讀榜皆散,京計不行。還為學士,進承旨。
遭父憂,閱五月,起復宣和殿學士,賜第昭德坊。故門下侍郎許將宅在左,黼
父事梁師成,稱為恩府先生,倚其聲焰,逼許氏奪之,白晝逐將家,道路憤嘆。復
為承旨,拜尚書左丞、中書侍郎。宣和元年,拜特進、少宰。由通議大夫超八階,
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別賜城西甲第,徙居之日,導以教坊樂,供張什器,悉取于
官,寵傾一時。
蔡京致仕,黼陽順人心,悉反其所為,罷方田,毀闢雍、醫、算學,並會要、
六典諸局,汰省吏,減遙郡使、橫班官奉入之半,茶鹽鈔法不復比較,富戶科抑一
切蠲除之,四方翕然稱賢相。
既得位,乘高為邪,多畜子女玉帛自奉,僭擬禁省。誘奪徽猷閣待製鄧之綱妾,
反以罪竄之綱嶺南。加少保、太宰。請置應奉局,自兼提領,中外名錢皆許擅用,
竭天下財力以供費。官吏承望風旨,凡四方水土珍異之物,悉苛取于民,進帝所者
不能什一,餘皆入其家。御史陳過庭乞盡罷以御前使喚為名冗官,京西轉運使張汝
霖請罷進西路花果,帝既納,黼復露章劾之,兩人皆徙遠郡。
睦寇方臘起,黼方文太平,不以告,蔓延彌月,遂攻破六郡。帝遣童貫督秦甲
十萬始平之。猶以功轉少傅,又進少師。貫之行也,帝全付以東南一事,謂之曰:
“如有急,即以御筆行之。”貫至吳,見民困花石之擾,眾言:“賊不亟平,坐此
耳。”貫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詔,若罪已然,且有罷應奉局之令,吳民大悅。貫平賊
歸,黼言于帝曰:“臘之起由茶鹽法也,而貫入奸言,歸過陛下。”帝怒。貫謀起
蔡京以間黼,黼懼。
是時朝廷已納趙良嗣之計,結女真共圖燕,大臣多不以為可。黼曰:“南北雖
通好百年,然自累朝以來,彼之慢我者多矣。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弗取,女
真必強,中原故地將不復為我有。”帝雖向其言,然以兵屬貫,命以保民觀釁為上
策。黼復折簡通誠于貫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時帝方以睦寇故悔其事,
及黼一言,遂復治兵。
黼于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邊事,不關之樞密。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
千二百萬緡,竟買空城五六而奏凱。率百僚稱賀,帝解玉帶以賜,優進太傅,封楚
國公,許服紫花袍,騶從儀物幾與親王等。黼議上尊號,帝曰:“此神宗皇帝所不
敢受者也。”卻弗許。
始,遼使至,率迂其驛程,燕犒不示以華侈。及黼務于欲速,令女真使以七日
自燕至都,每張宴其居,輒陳尚方錦綉、金玉、瑰寶,以誇富盛,由是女真益生心。
身為三公,位元宰,至陪扈曲宴,親為俳優鄙賤之役,以獻笑取悅。
欽宗在東宮,惡其所為。鄆王楷有寵,黼為陰畫奪宗之策。皇孫諶為節度使、
崇國公,黼謂但當得觀察使,召宮臣耿南仲諭指,使草代東宮辭諶官奏,竟奪之,
蓋欲以是撼搖東宮。
帝待遇之厚,名其所居閤曰“得賢治定”,為書亭、堂榜九。有玉芝產堂柱,
乘輿臨觀之。梁師成與連牆,穿便門往來,帝始悟其交結狀。還宮,黼眷頓熄,尋
命致仕。
欽宗受禪,黼惶駭入賀,閤門以上旨不納。金兵入汴,不俟命,載其孥以東。
詔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籍其家。吳敏、李綱請誅黼,事下開封尹聶山,山方挾宿
怨,遣武士躡及于雍丘南輔固村,戕之,民家取其首以獻。帝以初即位,難于誅大
臣,托言為盜所殺。議者不以誅黼為過,而以天討不正為失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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